除此之外,夏侯虞未在对齐连举说什么。
覃燕彰从得到夏侯虞的命令开始,便一言不发整军。他有自己得力的副手留在长安,替他办事,可以放心地和自己的殿下走。
周帝派给夏侯虞的,是长安周边的守城士兵,楚家军的大部头周帝未松口一人。
他是铁了心要将楚家留在西南,永不能归长安。
夏侯虞知道这些足够了。
他推演了数次,十分肯定,所有人若快马加鞭,连夜兼程,不出十日便能赶至西南。夏侯虞在心底暗暗祈祷,楚祯再坚持十日。
此等疑问,齐连举也问出了口。
“殿下,小楚祯如今体内剧毒已解,更是继承了镇北侯的领兵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可二十日,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啊!”
夏侯虞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紧,终道:“我相信他。”
说罢,驾马疾驰。
他们选择夜晚宵禁前出长安城,可当他们行至城门前时,一个令夏侯虞有些熟悉的身影闯进他的眼睛。
一个眼神示意,雁回将那人押过来。
“楚祺?”夏侯虞疑道。
夏侯虞许久未见楚祺了,从旁人那里,只得知楚祺日日去除了他的赌场,并无其他异样。夏侯虞便只当楚祺不好意思来他哥朋友的赌场。
可此刻见楚祺的状态,却是浑浑噩噩不知天日的模样。
夏侯虞见过太多此等状态的人了,他压下心底的猜疑,为他把脉——
果然,楚祺吸食了乌子叶,已经很久了。
雁回从楚祺身上搜到了装乌子叶的袋子,夏侯虞接过,发现袋子上刻上了孙府的字样。
孙道知……
夏侯虞咬紧后槽牙,看着昏沉的楚祺,想到他与楚祯家人相处时,楚祺娘为难楚祯的模样,与他们一家三口忽略楚祯时楚祯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
夏侯虞:“把他扔回楚府,这袋子——烧了!”
鸣镝
蛮离荒前为峡谷后为堤坝,与天启十五年的浔溪之战,地势相仿。
十五日前,楚谦带兵被逼退至此地时,一下子恍惚回到了十多年前。天启十五年的铡龙案,将雍王府上上下下满门抄斩,年仅六岁的世子远赴栾国为质,如今更是惨死敌国。
当初楚谦、顾风浔与孙道知是为了这个天下。如今楚谦和顾风浔还在这条道路上踽踽而行,孙道知却早已背道而驰。
可现当今,当年的是非对错,如今全变了模样。
故栾国铁骑那一箭射来时,他内心很平静。唯独苦的,便是从那以后,独自带着苗疆士兵和百姓苦苦支持的楚祯了。
……
一声声号角响起,无数箭弩射向半空,又深深扎在城门之上。
蛮离荒城下的城门已破损不堪,摇摇欲坠,似是马上便要坍塌。可偏偏,栾国铁骑已进攻此地整整十五日,除了不断的伤亡,蛮离荒城内的一根草,都未让栾国人夺去。
楚祯身着红衣战甲,手持云缨枪,位列阵前。
云缨枪头似是从血海中洗礼而出,早已看不出本来利刃的光芒。
对面战场的是栾国当今最年轻的战神,阿乌禄的亲哥哥——阿道玑。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相聚于战场,早已听过对方的赫赫威名,如今上了战场,才知对方并不是徒有虚名。
阿道玑:“楚祯!我栾国六万大军已将你蛮离荒团团围困,你们区区六千人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早早投降,本将可饶你不死!”
楚祯未立刻回应,身边的顾都尉小声说道:“少将军,都就位了。”
楚祯不动声色点头,重新挺直脊背,冲阿道玑高声道:“大周没有投降的将士,更没有不战而降的将军。”
单薄的身躯几乎已撑不起战甲,苍白的面容被血污掩盖,平淡的话语犹如千斤重。
阿道玑不怒反笑,扬起明媚的笑来:“楚祯,凋敝的大周不值得你拼命,栾国可以给你更好的!你身上的落红,我可以求父王把世间唯一的解药赐给你!我保你不死!”
“不必了,”楚祯道:“我身上落红已解,阿道玑将军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死活罢!”
话音一落,万箭齐发!
由栾国改制,可将人扎出碗大窟窿的利剑,被楚家军的一支小队冒死尽数捡回,再有幸存的苗疆民众,手巧的农妇和力大的壮汉改造成了适应大周弓弩的、射速更快更远的箭!
栾国士兵慌不择路,他们只知进攻,却狂妄自大从不立盾牌防守。
“栾”字旗倒,阿道玑见情势不妙,高喊:“撤!”
与此同时,楚家军的前锋从两侧突袭,一个鹰形阵法而出,将栾国前排士兵打乱。
栾国士兵尽数退散,阿道玑骑马撤退前,不忘回身远远望了一眼不动如山立于马上的楚祯,只是深深望了一眼,一言未发,驾马撤退。
楚家军高呼胜利,城中的百姓也欢呼着又抵御了一次栾国铁骑。
只有楚祯身侧的顾都尉,脸色沉的能滴出水。他命士兵回城整顿,安抚领头的百姓,一番交待下去,战场上只剩下他和楚祯二人。
顾都尉回身看了看虚掩的蛮离荒城门,轻声对马上的楚祯道:“少将军,可以了。”
最后一字未说完,楚祯好似失了魂魄一般,猝然坠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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