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薄情整个人如躺在云端上,浮在水面上。
好多人在身边来来去去,好多人一直在耳边吱吱喳喳地说过不停,感觉是无数苍蝇在耳边嗡嗡地叫不停。
好吵,好吵,停下,闭嘴
薄情大声叫他们停下,他们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一直在耳边吵个不停。
本能、下意识地叫道:“轻飏,让他们闭嘴,他们吵到我了,我的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只是,他没有马上回答她,耳边没有响他的声音,那些争吵的声音依然在,眼泪从脸颊上滑落:“轻飏,你在哪,赶走他们,赶走他们”
他为什么没有回答,眼泪流得更凶,忍不住低低哭泣出声。
围在身边的全是吵杂声,而且吵得越来越大声,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听到她的委屈,一口气压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要窒息。
轻飏,他为什么不在身边保护她,他在哪里?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会在她身边,太放肆了,为什么没有人赶走他们
他为什么还不来,无数的愤怒堆积在心头,越积越多,火在心里烧起,薄情用力的挥动双手,想用力的推开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人,她讨厌他们,恨不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
“我再说一遍,让我进去。”
九重殿外,慕昭明火冒三丈的看着拦在眼前的两个女人,他们拦下他就算了,居然把珊瑚、帛儿、曼华、曼宁他们全换掉。
现在她身边竟没一个熟悉的,了解她的人,新换上来的人,根本不了解她的性子,根本不知道她需要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根本不知道情儿的需要,他们凭什么阻拦,他们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其中一个是他的岳母,另中一个是情儿的祖母,是情儿的至亲,他根本不屑于理会他们。
薄言沉着脸冷声道:“本宫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情儿上次小月的事情,本宫可以勉强地原谅你,因为你们都不懂。现在同样的事情,本宫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女儿再次怀孕,他依然是毫不知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慕昭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为自己解释。
他明明一直控制着不让她有孕,虽然其中他的私心成份,但更多的是为她着想。
这些年她一直奔波劳碌,疏于调理身体,而且眼下也诸事迫在眉下,根本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本想等晋朝之后才考虑孩子的问题,没想到孩子却来得如此突然,他仔细了想了想,唯一的一次就到是刚到燕城的那晚。
那晚的日子他明明是算过的,情儿不可能会怀上孩子,他甚至没有给她吃娘亲为她调配的药,怎会突然就怀上。
药,难道是那些药出了问题?
慕不由殿内看了一眼,姜氏入去后一直没有出来,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太后淡淡地道:“不管是什么理由,仁王妃正在里面为夭儿诊治,你最好不要打扰”
啊突然从殿内传出一声惨叫,把薄言和太后都吓了一大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昭明正心急如焚,此时突然到殿内传来惨叫声,虽然不是她的声音,也知道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想都没想就要往里冲,情儿一定不能事,她上需要他。
薄言却一个转身拦在他在前面,毫不退让,沉声道:“明轻飏,难道你竟敢违背本宫的懿旨,本宫可以将情儿嫁给你,同样也可以”
“够了。”
见薄言一再阻拦,慕昭明忍不住大喝一声。
薄言面上怔了怔,不敢相信的眼前的男子,就听到对方冷冷地道:“你爱护女儿没有错,可是身为母亲,你了解情儿吗?你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吗?她没有你想象的坚强,她这里也很脆弱。”
慕昭明指着自己的胸口,淡淡地道:“你错过了她那么多年,你不知道情儿并不是天生强大,而是生活需要她坚强,她不得伪装起自己,让别人误以她很强大,其实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不在乎荣华富贵,不在乎权势名利,只想过一些平静淡泊的生活。”
薄言浑身一僵,就是一盆冰冷的水突然从头顶上泼下,一冷到心里面。
他说得真直接,说得真对,她错过了女儿那么多年,她不知道错过的那些年,女儿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情。
当年送她离开是想保护,可是很多年以后,当她再见到女儿时,女儿已经反过来保护,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十五六岁,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可是她却没有机会享受一回。
薄家危在旦夕之时,是女儿凭一己炎呼从中周旋保住了它。
是女儿把自己人地狱中带回了天堂,可是当冥帝、寒极太子等人来犯时,她不仅没帮上女儿,还累得女儿为她担心。
面对着强大的对手,即便在明明知道不可能战胜对方的情况下,女儿依然选择毫不犹豫的出手拦下寒极太子,因为她知道,在背后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故作坚强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或许她已经视死如归。
见薄言一直沉默不语,慕昭明淡淡地道:“情儿也会害怕,也会惶恐不安,也需要有人保护,也需要人陪伴,而那个能保护她,能让她安心的人不是您,不是太后,不是陛下,而是我。”作为母亲,她已经错过了女儿。
或许他这样说帝后娘娘,情儿知道以后会不开心,可事实是如此,没有人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这番话不仅薄言不能反驳,连太后也无言以对,他们确实不了解情儿。
慕昭明淡淡地道:“如果你们不能给她所需要的,请不阻止别人给予她。”抛下最后的一句话,慕昭明大步走入殿内。
刚走殿门,就有一名宫女从里冲出来,一看到慕昭明,连礼都忘记行就慌慌张张地道:“皇太驸,殿下突然打伤了仁王妃,还有几名宫女”不等宫女说完,慕昭明已经大步走入内。
当慕昭明走到寝殿时,薄情正躺在床上不停的挥舞双手,而且是加上内力挥动。
只见她流着眼泪,略显苍白的唇不停的开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面上很明显的露出厌恶的表情,她是在厌恶什么事情。
地上一片狼藉,被褥、枕头全都扔在地上,地上有打碎的玉碗,浓浓的药汁踩得到处都是。
离大床不远的瓶器、玉器装饰,全都被砸在地,到处都是碎片,这里好像是经过一场大战。
窗下,几个宫女感光度扶着姜氏那里的榻上,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
姜氏半边脸红肿,嘴角还有未干的血渍,而一同进来的两名太医以及太监,正跃跃欲试的试图想办法制服薄情,口中却还相互推托个不停。
骤然看到为一幕,慕昭明冷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衣袖一拂,把在太医、太监全都扫到一边。
大步走上前,伸手握着薄情胡乱挥舞的双手,把她抱入怀中,轻轻拭掉她的眼泪道:“情儿不怕,我是轻飏,我来了。你想要什么,你讨厌什么,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他的话一出,薄情似是听到了一般渐渐的安静下来,可是耳边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她讨厌这些声音吵着她睡觉。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无意识地道:“赶他们走,赶他们走,他们好吵,好像一群讨厌的苍蝇嗡嗡的叫过不停,我要打死他们,打死苍蝇”
闻言,姜氏他们的面色瞬间,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他们竟然成了招讨厌的苍蝇。
慕昭明的面色瞬间铁青,难怪情儿会动手打人,她睡觉的时候,最忍不住别人吵她,何况是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毫不留情的大喝一声:“全都退下,没有我的话,谁都不准备时来打扰殿下。”
姜氏暗暗看了一眼慕昭明,知道现在不是苛责他的时候,给了一众太监、宫女、太医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必须马上离开,不然某人发起火来可不是什么小事。
抱紧薄情,轻轻拍拍着她背,光洁的下巴贴在她额头上道:“好了,好了,我把他们都赶走,没有人会打扰你休息。”
目光忍不住落在她的小腹上,里面已经有他们的结晶。
虽然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是既然来了,他一定会让平平安安来到世上。
他们失去过一个孩子,不能再失第二个,不然情儿一定会恨死自己。
薄情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或许是真的累了,寝殿内一片狼藉,却丝毫不影响她入眠。
安静的睡容让她精致的面容上,依然保持着孩子的纯真,双手也孩子气的,紧紧的抓住慕昭明的衣襟。
想是有人通知了珊瑚和帛儿他们,不一会儿就看到他们抱干净的被子和枕头进来,慕昭明看了一眼就轻轻地抱着薄情坐在榻上。
帛儿和珊瑚轻手轻脚,速度却非常的快的铺好床,再细细的收拾干净寝殿,其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慕昭明把薄情放到大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压低声音道:“你们留下侍候情儿,记住,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休息,那怕是太后和帝后都不行,有什么事情即刻让人通知我。”两人无声的行了礼。
回到大床边,慕昭明抚了一下薄情沉睡的小脸,大步走外出面。
只见姜氏、薄言、太后正坐在九重殿外面,彼岸花圃中的凉亭内,一名小宫女正在替姜氏敷脸,看到他走出来不由的躬身行礼
姜氏捂着红肿的半边脸道:“情儿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服几剂安胎药,休息一段时,你也不用太担心,只是这段时间你不能再缠着她,你不如”
“情儿为什么会突然怀孕,娘亲心里比谁都清楚。”慕昭明冷冷的抛出一句话,姜氏面上不由一僵。
薄言和太后也古怪的看向她,姜氏面上怔了怔,坦然地道:“我知道你会怨娘亲算计你,可娘亲也是为你着想,你年纪不小了”
“娘亲,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所以我不怨你,但我很生气,你怎能帮我私自决定。孩子和我一定情儿会要,只是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慕昭明淡淡地打断姜氏。
姜氏不解地道:“怎么就不是最合适的时候,你和情儿成亲多年,年纪都小,难道还要再等吗?”
慕昭明转身看向天域之城,九重殿地势高,随意一眼就能看到城中每一个角落,就要开口时,就听到梵风流的声音响起。
“眼下晋朝在即诸事繁忙,周边诸国又对华夏虎视眈眈,情儿身为皇太女,虽然轻飏帮她处理大部分的事情,有些事情却必须她亲力亲为。”
梵风流走到凉亭,拍拍慕昭明的肩膀道:“现在确实是不是要孩子的时候,不过既然孩子已经到来,你就一定会护情儿周全,护孩子周全。担子虽然不轻,不过你一定能胜任。”
“是,父皇。”
慕昭明坚定回答,他一定会护她母子安全,为他们谋一份幸福的生活。
想到此,冰冷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些许:“陛下,肥遗和暖宝的情况怎么样,可有恢复的可能。”
梵风流见她把称呼换成陛下,爽朗的笑道:“它们都没事,夜白先生说天湖是云天大陆龙脉会聚之地,他会在它们四周布一个阵法,引一些地脉龙气输入两个家伙的身体,再加上灵药的辅助,很快就能恢复,你不用太过为他们担心,好好照顾情儿吧。”
这番话让慕昭明安心不少,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情儿的情况,娘亲已经说过,动了胎气,想是当时情况紧急太过紧张,再加上为了救暖宝又动用真气,静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
太后担心地道:“那方才是怎么回事?”
慕昭明瞟了姜氏一眼,挑起一边眉道:“情儿喜欢安静,想是方才人太多,太过吵杂,影响她休息。再加上她有孕在身,脾气也比较大,一时火上心头所至,娘亲你可别怪情儿。”自讨若吃。
姜氏暗暗瞪一眼慕昭明,却不由自主地帮腔道:“我看,还是让原来的人侍候情儿,他们熟知情儿的起居习惯。”
两人如此郑重其事的一说,薄言也不好坚持,犹豫一下道:“珊瑚和帛儿他们,虽然了解情儿的脾性,只是现在情儿已有身孕,他们又不懂这些,万一”她不敢往下说。
“不会有万一的。”
慕昭明平静的道,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含笑道:“母后,您不用担心,别忘记了,我们这里有一位妇科胜手,有她坐镇九重殿,您什么都不用担心。珊瑚和帛儿不懂不要紧,他们可以学,到时情儿定会平安生下皇太孙。”
姜氏一脸笑眯眯地道:“我会关闭医庐一段时间,等情儿的情况稳定,几个丫头也懂得如何照顾孕妇,再重开医庐也没关系,或者是让小师弟帮我项着也行。”
梵风流不由打趣地道:“上官公子若去医庐坐诊,整个天域之城的女人都会同时生病,只怕他一人忙不过来。”
此言一出,薄言不由地抬手起掩面一笑,慕昭明不由的哑然失笑。
太后和姜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指梵风流笑着摇摇头,没想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不能理解男人的世界。
玩笑开过后,姜氏一脸认真的对慕昭明道:“轻飏,这段时间,你就不要跟情睡同一个房间。”她是担心年轻人不懂事,一时忍不住,头三个月可是很重要的。
“他们两个素来是公不离婆,称不离铊,想分开他们,很难啊!”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在九重殿内响起,慕昭明眼中一丝惊讶,这个老头子怎么来了。
回过头就看到三名须发皆白,披着袭米白色的麻布长袍的老和尚,旁若无人的走上来,根本不担心会有人了被人拦他们。
“师傅,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正是结伴云游四海,偶尔出来露露面的正一大师、明净大师,清远大师,慕昭明硬着头皮打招呼。明净大师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找了个位置坐下,抱着一条腿道:“原本是回来看看老头子自己的小孙孙,那知道还有一个月才是产期,听到那个臭小子说,情丫头也怀上,我们就陪清远来看看她的小孙孙。”
正一大师瞪一眼他道:“找借口也不找个像样,那个快要生的都没看头,还跑来看人家才一个多月的。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是来化缘的。”
化缘!
闻言,除了慕昭明外,其他们不由一阵石化。
梵风流飘三人一眼,三个老和尚特大胆,化缘化到宫里来,还真是闻所未闻。
慕昭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也跟梵风流照过面,倒底没有正经伙介绍过,按年龄一一介绍道:“太后,父皇、母后,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是正一大师。”
“大师有礼!”
“阿弥陀佛!”
正一大师之名,天下无人不知,方外之人也仅是简单的见过礼。
指着抱腿悠然的喝茶的明净大师道:“这位是明净大师,是我和谨天的师傅,也是箫氏一族太玄老祖宗。”
梵风流他们在心里哦了一下,原来太太太上皇,辈份摆在哪里,即便他是帝王,也不能跟这古董级的人物计较什么,随即以晚辈的身份见过。
“这位是清远大师,跟母后是一家人。”
他们都出自薄家,自然是一家人,薄言也以晚辈的礼见过。
虽然他们的身份都是华夏的至尊,可是在眼前三人,却是他们家里长辈,自然不能以此身份自居。
梵风流正要吩咐人为他们准备膳食,帛儿忽然从里面冲出来,福了一福一脸高兴道:“陛下,太后、帝后娘娘,主子,殿下她醒了,你们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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