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红日西沉,一片艳红,刚刚结拜过的诸人都胸中熊熊燃烧着对切齿仇人元亲王的怒火。归根究底,现在这诸人的一切种种灾噩罪魁祸首就是元亲王这个大奸王,弄权祸国,排斥异己。
各自原本背景非是一股,家里都是身居高位,国之重臣,为神州皇朝建下不世功业。岂知竟招来元亲王之忌,此次大规模密遣手下大将四方杀伐,元亲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的夺位之举也由暗地里完全转向了明面上,谋朝篡位的暴风骤雨自这一刻始真正的降临,转入了白炽化,实在令人切齿痛恨!
丁云飞霍地带头站起身来,对着只露出一阙的红日,向天誓言道:“我丁云飞倘若留得残生,回国回家之日,就是元亲王灭亡之时。”握着腾龙的右手,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果然,就在云意扬走后,大约半天时间,天色已经开始晚了下来,秋风萧瑟,这大路上的尸体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红叶铺满,路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一些战马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突然之间,数声长啸,从远处传递过来,随后战马奔腾,席卷如风,空中都传递出来了野兽一般的腥气,似乎是妖兽大军到来。
不一会儿,在广阔的大路上,火把延绵,拉成了一条火光直线。
随后,千军万马,滚滚杀来,一匹匹的战马,都高大雄壮,威武,居然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成千上万匹,有如钢铁的洪流,轰隆隆的袭卷。
这样的大势冲杀而来,整个城墙都要被崩塌,没有什么城池抵挡得一群猛兽的冲击,守城的士兵甚至看到了就要精神崩溃。
怒马如龙,大地都在震动,路两旁的树木都在强烈的震荡之下,枯枝一根根断裂,有的腐朽树木居然直接倒塌。地面上,所有的枯枝败叶都被吹散,显现出来了一地的尸体。
所有在马上的人,都看见了地上尸身狼籍,其中一尊高大的中年人脸色陡然变化的无比难看,居然直接从马上冲天而起,一个滑翔,罡气在身后拉扯出来了轰隆隆的音爆,这中年人随后站立尸堆之中满脸震惊,最后大怒咆哮:“怎么会全军覆没?这分明就是我万毒门的一支大军,头领和硕呢,他是怎么领军的?和硕,你真是失职,罪该万死,怎么向我这个统帅交待?”
“毒影首领,当务之急,是立刻要查清楚,究竟是谁灭了我们这支大军,和硕统领踪影全无,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遭了不测,我们立刻报告回门派总部吧。”在这中年人身后,一个男子也惊骇的道。
原来,这个高大的中年人,居然是万毒门的首领之一毒影!也是现在这支万毒门大军的统帅,奉元亲王之命前来增援先头的血滴子和费天威部队,正好三部合一,一举扫平丁太师的锦绣山庄。
“这伤口,好细腻,如茧蚕吐丝,又有如天罗地网交织的剑气洞穿”毒影仔细的检查着地上尸体的伤口,突然全身一震:“难道是丁家的绝世剑法?丁家人在此阻击了和硕全部?传言丁家的无情剑决有鬼神莫测之威。”
“首领,我已经检查出来了,我们万毒门的数百大军,全是全身被一种如丝的剑气洞穿而死,对方似乎是在一招之间,就击杀了上百人,功力高强得令人发指!”一位高手也检查了散落在路边的所有尸体。
“嗯?这可断定和硕部遭遇到丁家人的截杀,导致全军覆灭,只是现在和硕生死未卜,踪迹全无,令人大是可疑。”毒影再次检查着,陡然之间,似乎忆及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全身哆嗦得剧烈起来“和硕该死,罪不可赦,他身上带走了我们门派一件重大的物事‘魔方幻域天空’,丢失了是处以极刑的失职。”
“首领,您怎么这么紧张?和硕大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重伤逃遁,以他的冲击造化之境的实力,料想很难被别人杀死。”毒影手下另一个强者问道。
“你知道什么?和硕身上,最为尊贵的就是那枚‘魔方幻域天空’,传闻之中是天界补天石锻造的,里面自成一个小位面,可以储存东西。这是你们不能够想象的宝贝,是这次他出来,向门派大首领借的宝贝,如果丢失了谁担负得起责任,人死了就死了,我们的精英非常之多,但是这件宝贝丢了的话,那就非同小可!只怕大首领要震怒,我们吃不了兜着走!”毒影脸色异常凝重:“走,紧急行军,一举拿下丁伏龙的锦绣山庄我们将功赎罪!”
“是,首领,我们是要尽快与血滴子和费城主两位大人的大军汇合。”
“走,全速出击!”毒影一声大吼,所有的兵马再度向远处奔腾。
夜晚的秋风中,隐隐约约传递出来了万马奔腾,大地震颤的巨响声。
太阳躲进西山,大地渐渐昏沉,黑暗渐渐转浓。
漆黑的山林里,云意扬蓦地惊醒过来,一额头都是冷汗,原来刚才他正好梦到自己的俘虏连城碧居然突然脱困而出,手持长剑,咬牙切齿的将自己于睡梦中斩杀,自己身首异处,正还要被她毁尸灭迹,不由大惊而醒。
此时醒来,云意扬下意识的检查自己和俘虏,原来连城碧全身受制,一身功力尽被封印,仍被他死命搂在怀里,就连休息睡觉也不放过,片刻不离,硬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的。
功力全失的连城碧被当成玩偶一样的被云意扬寸步不离的紧抱在怀里,她人被气苦,全身惊恐,哪能得片刻安逸和睡意,是故她一直睚眦欲裂,黑暗中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美目仇恨的盯视着云意扬近在咫尺的面孔,满心一股杀人的愤恨和冲动,几欲令她发狂,恨不能把眼前之人生啖其肉。
就在这时,一人从漆黑里无声无息地冒出来,却是走到了就地休息的丁云飞近前。
旁边醒来的云意扬一看来者的身形体态,知道是杨觉远,把已提起的心放下。
杨觉远贴近至丁云飞身前,低声道:“老大,敌人把我们重重围起来了。”
原来此前结拜,以丁云飞年纪最长,现年二十五岁,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了七人中的老大,而杨觉远二十四岁成了老二,魏东升二十二岁成了老三,慕容儿十九岁成了老四,丁斐飞十八岁成了老五,云意扬十七岁成了老六,丁飞飞十六岁,年龄最小成了老幺。因为这个结拜的缘故,杨觉远对丁云飞的称呼也理所当然的由原来的公子和少主变成了现在口中的老大。
丁云飞全身一震,杨觉远的语声继续传入他耳内,事实上杨觉远已把声音压低至细若蚊蚋,但对丁云飞来说,却像惊雷巨响,震得他耳膜发麻,只听杨觉远说:“敌人现下偃旗息鼓,全无动静,但我从宿鸟惊飞、山兽窜动的形迹看来,敌人应当是突如其来,一齐在四周出现。”
他顿了一顿,语音忽然加快道:“这表示敌人早就掌握了我们的行踪,所以才能一上来就立即布下合围之势,使我们插翼难逃。看来我们之中定有内鬼,一路留下暗号,指示我方逃走的路线。”
丁云飞顿感茫然,自己对军旅之事,的确一窍不通,不知应该如何应变。
杨觉远续道:“刻下敌方按兵不动,自然是希望我等懵然不知,静待天明,那时逃走困难,可轻易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停了一停,知道绝难从这公子哥儿得出任何指示,索性说:“目下唯一力法,是不让敌人的如意算盘得逞,趁着黑夜,乘乱冲出,老大以为如何?”
当时尊卑的分界极严,所以杨觉远加上最后一句,其实在他心中只是虚应形式。
丁云飞觉得自己有如在怒海中飘汤的一叶扁舟,需要一个稳妥的崖岸,以供停泊,急忙问:“老管家和龙阳二人在什么地方?”
杨觉远稍一迟疑,答道:“敌踪初现,老管家最先警觉,便穷于四面应付,而龙阳我便四处寻他,却毫无踪影,我看内奸八成是他。”
丁云飞脑海轰然一震,羞恨交集,自己若能早一步听信杨觉远之言,何至陷入现下困境。
杨觉远知他心里难过,不再在这方面做文章。
此际星月无光,山野间一片乌黑,一丛丛的树木,化作大小不同的黑影,活像张牙舞爪的猛兽,随时要把人吞噬。
丁云飞虽然在各方面都经验浅薄,却在剑术练功上下过十多年苦功,内功精湛,也是七人结拜中功法最高的,虽在旁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目力尚可远及十数里开外。他看到己方的人马,都在高度警戒下,纷纷盘据战略位置,不禁佩服老管家段翻天和林觉远的调度;自己反是最后一个知晓敌人靠近的人。心下稍安,脑筋开始运作起来。
丁云飞问道:“老二,假设趁黑逃遁,以你估计,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黑夜里杨觉远眉头一皱道:“敌人若要在这等黑夜荒山,拦截我们,必须要有数倍于我方的兵力,幸而敌人一到,便被我方发现,否则容得敌方布下障碍陷阱,逃走的机会要等于零了。”
接着苦笑一下道:“如果他们打开始便从内奸处得知我方逃走的路线和兵力,无须分散搜索,那他们的实力,可能远超过十倍我们的数目呢。”脸上不由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丁云飞虽在黑夜里,可是他目力远胜常人,对于杨觉远面上每一个表情,都清楚看见。杨觉远面上的表情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感受,他虽提出趁黑夜和敌人布下陷阱前逃走,但他却是没有半分把握的。
丁云飞心内震骇,但另一方面,又激起他求生的,他活了二十五年,这一刻才真真正正为自己和身边所有人的将来挣扎和奋斗。
他内心飞快地分析目前的形势,这批丁氏家将,毕生在家主丁太师的带领之下,战无不胜,都视丁伏龙如父如神,这次城破人亡,在他们心灵上造成难以弥补的打击,各人壮志消沉,失去争雄之心;加上一向以来,自己这少主,终日耽在妇人美婢之间,于群芳中风流快活,他们怎知自己亦有刻苦练剑的时刻,自然是对自己毫无信心,假设不能扭转这种心态,今夜他们休想有一人能活命,当然除了作内奸的人是例外。
杨觉远忽然沉声道:“老大,假设我们只顾及我们少数几个核心,弃卒保车,现下趁敌人阵脚未稳,私下潜逃,成功的机会,可达五五之数。”
丁云飞心中一懔,知道他意思是若弃下此地的五百子弟兵,自己少数几个人逃走目标明显性自然大减,也出乎敌人意料之外,果然是可行之法,但这五百人必然陷于被出卖的绝地。
丁云飞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断然摇头道:“老二,我这样做,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我,这事休得再提。”
杨觉远眼中掠过赞赏之色,反而立下决死维护之心道:“敌人若能于我们稍有动静时,立即放火烧林,我们的凶险,将会倍增。”
他见丁云飞觉吟不语,又说:“当然,鹿死谁手,还是要拼过方知,丁氏岂是易与之辈。”语气中透出一种死战的决心。
丁云飞却大感不妙,杨觉远决意死战,摆明了他没有把握冲出围困。况且敌人占有如此优势,己方怎能力敌,到这时他对杨觉远的倚赖才真正死了心。
假设龙阳真是敌方的人,必然深悉己方的虚实和战术,形成先机尽失,着着受制,这样的仗,如何能打?但有利亦有弊,敌人若知道己方形势,必然对自己存有轻视之心,每一项设计都针对老管家和杨觉远而设,假如由自己这个对军事一无所知的新手指挥进退,可能反收奇兵之效。当然,问题是他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计划。
丁云飞不禁问道:“假设你要定计逃走,该当如何?”
杨觉远略一沉吟,道:“此次显而易见我们是护送老大和几个核心人物逃出重围。为此我将利用敌人防守线长这个弱点,以几队集中力量的死上,向不同方向流窜,藉以扰乱敌人耳目。幸好早在初抵此地时,我曾观察过附近的地势环境,若能依据定下的逃走路线,在混乱中分头冲出,或有成功的希望。”说完眉目间有种无可奈何的神情。
丁云飞知道杨觉远同样想到:龙阳必也作过同样对环境的观察,所以似乎是最安全的战术,反而最为凶险。况且这处在龙阳提议露宿的地方,必然有他的阴谋,所以杨觉远审度过敌我形势,才会一筹莫展。
“扮虎吃猪,扮猪吃虎,避重就轻,以弱胜强。”一旁的云意扬早听这二人密议多时,他曾常年在无相门的强食弱肉中,凭籍自己弱小的实力一路走来,得以保全,对弱小保全的生存之道最是在行,是故此时一语道破天机,有的放矢。想到这里,眼前似乎多了条平坦的道路,虽然他还未能有任何具体的计划,但比之先前的有若盲人骑瞎马,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山林秋虫唧唧,敌我双方都不作一声,此刻离卯时天明还有两个时辰,逃走是急不容缓的了。
丁云飞似乎猛然间被云意扬一语点醒了,沉声道:“老二,你即刻通知老管家调集所有人手,集中此地,其它险要防御据点,全部放弃,行动务要隐秘快速。”
他终于首次向家将发出一生以来第一道命令,心下有种出奇的权力感和快意。登时了解到父亲那种曾率领群雄、威风八面的心情。
杨觉远大感错愕,想不到这对军事一无所知的人作得出主张。可是丁云飞语调沉稳有力,带有强烈的自信,甚至威严。况且他自问即使遵照自己的方法而行,亦是死路一条。所以心中虽还在犹豫挣扎,双脚却不由自主地随指示行动。
老管家段翻天以及杨觉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将才,很快五百人已在不动声色下,集中在一处有高石环护的空地里,众人都匍匐在地,不闻半点声息。
丁云飞直立在一棵大树之旁,不知是否敏感,云意扬觉得丁云飞虽然面容严峻,却掩不住眉额间的一点得意之色,心下奇怪。
丁云飞却已经发出第二道命令,要各人准备易燃物品缚在箭头,随时准备发射。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唯有照指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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