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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1 / 1)

岑静秋回家时,赵瑞正在补渔网。

他拉架受了伤,大队特许他在家修养几天,赵瑞索性趁着队上人都下地了,把渔网拿出来补补。

早几年他帮过附近农场里一位下放的农学教授,那位教授教了他一手草鱼的人工繁殖技术,他和李旭偷偷在翻过两座山后一处水塘里育种试验,没想到,真的让他们养成了。

这几年,他们每年育一次种,端午、过年前各起一次塘,赚两次过节钱,虽然次数不多,钱也不算太多,但不影响他们日常上工挣工分,也就不容易被人发现,风险很低。

年前意外抓了两三条养的半米多长的,拉网时用力就大了点,鱼没挣脱,网让他们拉坏了,一直没机会补。

岑静秋就是这时出现在了门外,眼神怀念又迷离,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看到赵瑞发现她时,又含羞带怯地笑笑。

赵瑞也怔住了,被眼前这状况。

原本他应该在这几天收到岑静秋的离婚信,没想到人突然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有些奇怪,赵瑞心生警惕。

赵母出来倒水,也发现了进门的岑静秋,惊喜道,“静秋,你回来了,”转而又向屋里的赵川泽喊,“小泽,你妈回来了!”

转眼就见开心的赵川泽跑出来,抱住了岑静秋的大腿。

岑静秋眼神充满爱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她没给过这个孩子多少爱,这个孩子却惦记了她十多年,这一次,她不会再缺席他的成长了。

赵瑞看着她的眼神动作,再扫了一眼她额头上的纱布,眼神凌厉,心里已经浮现一种猜测,顿觉恶心。

“静秋,你怎么大早上回来,吃了没?”赵母又奇怪道。

毕竟从城里到公社的公交车七点才发车,将近九点到公社,再从公社走回来,怎么也得十一点了,现在才八点多,岑静秋怎么就到了?

岑静秋对重生前厌恶驱逐她的赵母记忆犹新,忽然见这么和蔼可亲又关心她的婆婆,很是不习惯,简单解释了下借住在学校,又犹豫回道,“还没吃……”

然后就听赵母道,“那我去给你做!”

又见她额头上有伤,担心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赵瑞才拆纱布呢,你也受伤了,没事吧?”

不等岑静秋回答,又念叨道,“这才开年就一个个受伤,可不吉利!等会儿我去摘点柚子叶回来,给你们熬水洗澡,去去晦气。”

说着,让赵瑞去给岑静秋拿行李包,转身进厨房生火热早饭去了。

岑静秋这才有和赵瑞说话的机会,激动紧张地不知如何开口时,赵瑞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你怎么回来了,亲自来办离婚?”

岑静秋闻言,震惊抬头,看向这个身着粗布补丁衣裳也不减气势的男人。

眼前的赵瑞竟然不比日后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差多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岑静秋回忆着十多年后的赵瑞,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四十多岁时的他依旧魅力十足,所以,在儿子说他一直惦记着她时,岑静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即便自己已经不再年轻、漂亮,也没有任何资本,他还愿意跟她复合,岑静秋被这份坚定不移的爱感动了。

对比着不同年龄段的赵瑞,岑静秋脑海中忽然涌现一个模糊的想法,又不敢确定,只能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我怎么会离婚!”

赵瑞从岑静秋对儿子和母亲的态度改变中生了疑,如果说刚才还不十分确定,那么她这副震惊模样基本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不是要结婚了?”他说,“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好像是姓周,对吧?”

岑静秋心惊,赵瑞怎么知道的,他去过宁城打听了,还是……

他也重生了!

见双方都已了然,赵瑞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回来想做什么,带走赵川泽吗?可以。”

他可以支付抚养费。

“不,我不是!”岑静秋急忙解释,“我想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这辈子我们一家人可以不留遗憾……”

“你在做什么梦呢!”

赵瑞被恶心得不行,打断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在知道你上辈子做的那些事后,还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你?”

岑静秋被这话伤到心疼,但又认为赵瑞在赌气、口是心非,于是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等了我那么多年,现在我们一切回到原点……”

“谁告诉你我在等你?”赵瑞无语,岑静秋的话简直让人听不下去一点。

真是荒谬可笑。

岑静秋语塞,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儿子,是赵川泽跟她说的,并且信誓旦旦。

赵瑞顺着她的眼神一瞧,冷笑一声,还真是岑静秋的好儿子,竟然能为了她如此颠倒黑白,“早先我是为了赵川泽,害怕后妈进门让他受委屈才没再婚,后来身边别有用心的人多了,不想让人钻空子才不考虑,怎么可能为了你!”

岑静秋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涨红了脸。

“你不是为了跟我复婚,才把妈气住院的吗?”岑静秋不放弃,看着他喃喃道。

赵瑞大怒,捞起桌上的梭子就砸向抱着岑静秋腿的赵川泽,“小畜生!”

赵川泽被砸得疼又被他爸凶狠的表情吓到,“哇”一声哭了出来。

赵瑞置若罔闻,气得大喘气,“他为了一个抛弃他的妈,把辛苦养大他的奶奶气进医院,居然还敢栽到老子头上!”

赵母听到赵川泽的哭声,连忙出门来看,又叫过孩子去,搂在怀里哄,“你们两口子有话好好说,拿孩子撒什么气!”

她在厨房里隐约听着小两口是在吵架,但不好插嘴,就没出来,没想到儿子居然打孙子!

赵母索性不进屋了,就杵在院里盯着他们,看他们还吵不吵。

两人确实不好继续,赵瑞劝了好久,才让她带着赵川泽回去了。

赵瑞这才接着道,“岑静秋,你别想什么和好不和好的,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不是你说离婚就离婚,你想挽回就能挽回的,你和赵川泽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害死我妈的凶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母子,我和你根本没可能!”

医生说他妈的身体调养的很好,如果没有受气,还可以活好几年的!

岑静秋哭了,“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但这一切重新开始了,这辈子妈好好的,赵瑞,你不能用还没发生的事来定我的罪!”

赵瑞觉得她这逻辑挺好笑的,“岑静秋,你说实话,如果我没有上辈子的成就,一辈子都是个泥腿子,你今天会回来吗?所以,你不用诡辩什么上辈子这辈子的。

我告诉你,上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立遗嘱,我的一切应该都由赵川泽继承了,他那么孝顺你,你也享受到了吧?早知道我养出来的是这么个畜生,我就是把钱丢水里听响儿,也不会给你们母子留一分!

哦,对了,赵川泽上辈子没跟你说吧,我出车祸前一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好让你们母子相亲相爱。这辈子如果不是他年纪还小,我也会把他扫地出门的!

现在,你不用跟我虚情假意说什么想挽回、想重新开始的话,我不接受,这婚,我离定了!”

赵瑞将赵川泽为她编织的谎言一个个剥开,岑静秋被打击得摇摇欲坠。

她连连摇着头,“不,我不信,我不离!”

赵瑞无所谓,“你不同意的话,我会到法院起诉离婚。”

事实婚姻如果双方同意离婚,直接散伙也行,正式一些的,需要到登记机关先补办结婚证,再办离婚证;如果其中一方不同意,可以直接到法院起诉离婚。

岑静秋并不怕,咬牙道,“我没有过错,法院不会判离的!”

赵瑞笑了,“那咱们就耗着,我会一直起诉,期间分居,两年后婚姻关系自然解除。”

他敢耗,岑静秋却耗不住的。

结婚几年,赵瑞自认还算了解岑静秋,岑静秋贪图享乐,吃不了苦受不得累,以前下乡是迫不得已,现在她知道改革开放后的未来,绝不会愿意窝在这个小乡村里吃苦。

如果是为了他上辈子创造出来的那个未来,那可就让她失望了,赵瑞这辈子不打算离开村里发展。

岑静秋哭了,撕心裂肺。

惊得赵母又赶出来,一边训斥儿子,一边安慰儿媳。

听赵瑞说要离婚,赵母不同意,“别家离婚,是那些知青跑了,没办法才离的。你这……静秋都回来了,为什么要离!而且小泽还小,你就舍得让别人笑话他是个没妈的孩子。”

赵瑞无奈,又不能跟他妈说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他妈不喜欢岑静秋,是觉得岑静秋嫌贫爱富,他还是泥腿子时,岑静秋抛弃他们父子跑了,改嫁给了条件好的人家,等赵瑞功成名就了,她落魄了又想回来,凭什么呢?

她儿子不是垃圾桶,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陷在她这滩烂泥里。

而现在的赵母一无所知。

岑静秋牢牢抓住了赵母,她是不会走的!

她抛弃了城里的一切回来,再走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赵瑞见她打定主意,甚至紧紧跟着他妈,寸步不离,只觉怒不可遏,当下就出门,跟人借了自行车、到大队委开了证明,又直奔法院提交离婚申请。

法院何时判决不知道,但全村人都知道赵瑞要离婚了。

村里老人不理解,这年头村里不论多大的事儿基本都是私了,小两口闹别扭,怎么能闹到“衙门”去了!

大队的妇女主任也上门调解,岑静秋抱着人一个劲儿哭说“不离婚”,赵瑞不在家,妇女主任只能安慰岑静秋几句,空手而归。

晚间,赵瑞回家了,李旭赶紧上门来探情况,迎头就怼上了赵瑞的铺盖卷儿。

并得到他瑞哥的通知,“我去你家跟你挤几天。”

江南这头,一大早起床,就发现女知青人不见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听见动静了,本以为是女知青起床上厕所,没想到,人直接走了。

江南看着上铺的被子,愣了几秒,只能自己爬上去叠吧叠吧,给朱老师送回去。

这一来一回,招来了许多不知情的暧昧眼光。

她和朱老师各自解释了一番,这才算了。

晚上,赵瑞挤进了李旭的小单间,在里头用木板及两条长凳搭了张床,铺盖卷儿一拉一抻,安然躺下。

李旭搞不懂最近离婚的人怎么都这么坚定且豁达,他姐是,瑞哥也是。

他撑头看向闭着眼准备入睡的赵瑞,问道,“瑞哥,你为什么离婚?”

他姐是被程家欺负狠了,姓程的有了外心才离的,瑞哥呢?总不至于岑静秋也有外心吧?

只听赵瑞平静道,“她跑了,反悔又回来了。”情绪稳定极了,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老婆,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李旭却激动了,偷偷打量他瑞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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