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感稀奇,拉着小妹进了铺子,“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再说,她家衣服确实比别家时髦。”毕竟岑静秋有着超时代的眼光。
而且,她对岑静秋这话实在好奇。
进门后,江南让岑静秋把红色系的衣服都给她们介绍介绍。
岑静秋照江南的要求将衣服都取下来,见李晴一件件认真挑选,又听两人交流的内容,似乎打算买红衣服作婚服,奇怪道,“你和赵瑞不都结婚了,怎么还买红衣服?”
江南听了,回头不答反问,“会做婚纱吗?”
岑静秋不知她什么意思,只定定和她对视了几秒,才道,“如果你能弄到料子的话。”
江南挑眉,“我可听说你们在宁城有路子。”她还留着这把柄,打算收拾程怡心呢。
却听岑静秋冷哼,“现在没有了!”
又听人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跟程怡心掰了,把那姓周的也举报了,算是自断后路,我不知道你们要婚纱做什么,但只要能给我提供布料和设计费,我可以给你们做。”
江南看向小妹,想听她的意见。
但小妹明显还在纠结两人的关系,不想跟岑静秋扯上关系,让江南难做。
江南便略过小妹,只问岑静秋,“为什么?”
岑静秋跟程怡心可是合作了很多年,也算得上患难与共了,还有周家,她记得当年岑静秋和周家老太太大闹那一场,岑静秋被弄得名声扫地,也没举报周家。
如今居然因为和程怡心不合,就动手了?
岑静秋想起这个就恶心,不愿多提,只道,“看见刚才那几个姑娘手上那件衣服了吧?那是程怡心无视我和她的合作协议弄出来的。”不管款式或布料,都是!“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江南闻言只轻笑一声, 岑静秋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程怡心违约,即使岑静秋不能将她告上法庭、要求赔偿,但完全可以想别的法子反制甚至收拾程怡心, 何至于用这种伤敌一千, 自损也一千的法子。
岑静秋见她不信,只道,“我不可能在宁城纺织厂露面, 不跟程怡心合作,这个路子于我来说形同鸡肋, 打掉他, 既能给自己出气, 又能报复程怡心,何乐而不为!”
岑静秋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怄得慌!
如今天这般,拿着挂有她和程怡心工作室商标的新款衣服来找她买衣服的人,不在少数, 岑静秋初时以为是哪家不要脸的,想借着她们的招牌好卖货。
但仔细检查过后,她发现这些衣服款式新颖, 质地上乘, 价格也不菲,根本不需要借助她们, 再一瞧那商标, 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才意识到程怡心背着她搞了多大的动作, 这些衣服款式, 她没参与设计,自然无权置喙, 但这高档料子,程怡心从哪儿来的?!
岑静秋上辈子嫁给周家闵,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一瞧就知道是从宁城纺织厂干部手里流出来的。
可政策形式转变后,她们已经许久没法儿从宁城进货了,这半年来,消耗的都是上回倒卖剩下的库存,偏偏在这种用料紧张的时刻,程怡心得到了充足且优质的料子,却没告诉她。
她去找程怡心理论,程怡心毫不掩饰承认了,认为这些料子是她费尽心思精力同周家闵周旋、谈判得来的,岑静秋全程没露面,她为什么要分享,又细数了两人合作这几年,岑静秋占了她多少便宜……
岑静秋被气得发疯!
如果没有她,程怡心能知道周家闵这条路子?能了解周家闵的习性、喜好,能投其所好,轻松拿到那几批货?
她找上程怡心确实有所图,可分红的时候,她没占程怡心一分便宜!
于是乎,气不过的她和程怡心厮打起来,就看到了程怡心腕上的镯子。
那是周家闵从一个老头手里低价收来的好货,上辈子周家闵很是得意自己慧眼识珠,并把那镯子送给了她,实际是想让她养着,她一戴就是好几年,后来她闹离婚,才被周家老太婆扒走。
彼时,她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手腕和手掌都有些圆润,只觉那镯子差点儿没把她的骨头挤碎了,手上也被周老太婆抓了许多血痕,疼了很久。
因此,她记忆犹为深刻。
岑静秋当场就愣住了,止不住地犯恶心。
程怡心明知周家如何欺凌过她,且清楚周家闵是个会被枪毙烂人,却丝毫不顾她们合作这几年的情谊、两人上辈子的亲家关系,不知何时收下了周家闵的手镯,如今又态度坚决叫嚣着拆伙、不会再让她占便宜云云。
岑静秋一想拆伙后没有低价或平价布料的供应,她将面临利润再次大幅压缩、只赚手工费或关张的处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周家闵举报了,她没得赚,程怡心也别想!
所以,她才那么笃定那几个姑娘再买不到相同款式、质量的衣服,因为周家闵可没空给程怡心倒腾布料了!
江南不知她这些心路历程,只挑眉道,“你就没想过,举报了那人,你也有可能会被牵连。”
岑静秋自然想过的。
因此她举报的是周家闵贪污受贿、窃取国家资产,并提供了周家闵藏匿财物的一些详细地点,半点儿没提投机倒把的事,她还在举报前就找过吕章华,和他通过气,让吕章华扫干净尾巴的同时,也帮她隐匿那段时间的行踪。
这样一来,即便她们倒卖布料的事情暴露,那与周家闵有来往的,也只有程怡心,关她什么事!
正好也让程怡心瞧瞧,什么叫“自食恶果”,看她还说不说她岑静秋没出力!
江南见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无声感慨。
岑静秋不想再提有关程怡心和周家的糟心事,因此只问江南道,“婚纱还要吗?”
江南看了一眼小妹,见人意动,因此点了下头,“要,但是只要设计稿,我们自己找人做。”
岑静秋略一思考便会意,“你这是不想给我提供布料?”
江南只笑笑,不置可否。
岑静秋咬牙,合着她这半天白费口水?!
“我不是告诉你,我和程怡心掰了,还断了她的货源?”
“嗯哼。”江南点头,她了解了。
岑静秋见她这副态度,只得吸了口气,将话往白了说,“你跟程怡心有仇,赵瑞为你出气,不让那姓卓的跟我们合作,我现在跟程怡心散伙了,又报复了她,也算顺便为你出了口气,你能不能跟赵瑞说一声,别拦着我和那位卓老板合作?”
江南只笑道,“你自己去问赵瑞的意见,他同意就行,我不干涉。”
这话一出,不止岑静秋,就连一旁安静听两人谈话的小妹都惊讶了,她姐怎么能主动让姐夫的前妻去接触姐夫,她都不膈应的吗?
江南看着两人的表情,只向岑静秋正色道,“程怡心跟我有仇,所以赵瑞断她货源;但你跟赵瑞也有解不开的旧怨,同理,如果在同等情境下,我也该为他做一样的决定。”
上辈子赵母早亡,是赵瑞的遗憾与心结,他不会原谅赵川泽和岑静秋这两个“罪魁祸首”,江南会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且她有自信,只要岑静秋的要求从她口中出去,无论她的目的是否为说情,赵瑞一定会放岑静秋一马。
江南不愿赵瑞为她委屈自己,违背本心,所以,她不会向赵瑞开这个口。
今天若不是为了程怡心的信息和小妹的生意,她也不会和岑静秋接触。
岑静秋只觉气恼又震惊,“赵瑞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了你?!”
李晴在场,岑静秋不好将话说太明,但她没想到,赵瑞竟然会告诉江南上辈子的事!
显然,她没有从程怡心母女处得到任何有关江南“重生”的信息。
江南因笑道,“夫妻之间坦诚相待,有什么不对?”
岑静秋嘴唇翕动,最终沉默,赵瑞跟她、她跟周家闵可不是这样。
江南见岑静秋久久不说话,只问道,“单出设计,干不干?”
“干!”岑静秋毫不犹豫点头。
生意,能做一笔是一笔,因问道,“你们要几套?”
江南闻言,看向小妹,她的生意理应由她来决定。
李晴回视江南,将不适合当着岑静秋面儿问的问题暂时先咽下,目光转向岑静秋问道,“多少钱一套?”
“两百。”岑静秋脱口而出,这是当年她和程怡心计划将设计图卖给国营厂的价格。
李晴一听这价格,不禁瞪大了眼,她可承受不住这价钱!
却听她姐不假思索砍价道,“一百三套。”
这下,不止她无话,岑静秋也被哽住了,许久才道,“你当我这是两元店!”
江南差点儿被这突兀的话逗笑,因解释道,“那倒没有,只是我们并不打算买断你的设计,所以不愿花高价。你可以将设计稿再转卖他人,或者自己做来销售。”
这是一个没有版权意识的年代,她们高价买断设计稿也没用,很快会有人仿制,且小妹的店铺计划开在镇上,两百元一套的设计成本实在太高了。
如果不是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专门的婚纱杂志,从港城带婚纱来,小妹又负担不起,江南不会找岑静秋。
“而且,不同的裁缝师傅有各自的手艺和见解,做出来的婚纱和你的设计稿肯定有出入,你不用担心你稿子和成品的销售问题。”江南又补充道。
岑静秋听完只吐槽道,“照你这么说,我卖的可不是设计,而是画稿。”
江南笑,“那还是有区别的,毕竟用料、尺寸这些问题,一般画家并不了解。”
否则,她早口述找人画出来了,根本不用花钱。
岑静秋又问,“如果我不接受这个价格……”
“那我们就只能再想办法。”江南回道。
岑静秋吐息,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价格,这单生意做不成了呗。
她在心里衡量了会儿,李晴的铺子开在公社,如果她做了婚纱卖,确实影响小,这一百块属于不赚白不赚,便问李晴,“你要几套?”
小妹微微意外,这都能接受?
而后立马回道,“三套就行。”
其实,对于村里和公社的许多女孩来说,结婚时能有一身属于自己的崭新红衣服,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了,更何况是婚纱,有三套备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足够了。
岑静秋没再多说,只拿出纸笔,和小妹签下协议,接下了这笔单子。
小妹交了订金,跟岑静秋商定了交稿时间,便和江南出了店门。
走远后,她才憋不住道,“既然姐夫和岑知青过不去,那我还跟她做生意,姐夫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江南闻言窝心笑了,搂住她道,“你跟她正经做生意,又不是给她白送钱或让她占便宜,你姐夫为什么要介意?而且,你别看花一百块钱就买三张图纸,其实是咱们捡大便宜了!你姐夫说不得还要夸我们一句:干得不错!”
小妹面露怀疑,再次确认道,“真没事?”
江南重重点头,“没事!”
而后,才收起嬉笑的表情道,“咱们得先去个地方,才能接着逛了。”
话毕,江南带着小妹上了去往卓守诚单位的公交车,而后,请门卫大爷,帮她把人叫了下来。
卓守诚见到江南,一脸意外,“这么迫不及待?”
他以为江南是带妹妹来学摄影,哪知江南摇摇头,将他叫到一旁,把岑静秋举报周家闵的事儿一说,又道,“这事儿如果真查起来,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吕章华。”
卓守诚听了,神情还算轻松,笑道,“劳你们跑这一趟,我会转告他的,不过应该不会有事,吕章华干这行好些年了,他的手续经得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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