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只做了五年皇帝便驾崩了,太子郁南淮那时才三岁,于是兄终弟及,高祖的同胞弟弟晋王爷继位,改元嘉定。彼时她被宫里赐给陈辅庭做妾,这才有了和外界通消息的机会。
“那,那个小姑娘呢?”翠儿忍不住问。
姨娘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她死了。”
翠儿闷闷地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那,那姨娘的姐姐呢!她在哪儿呢?”
“她也不在了。”姨娘平静地带过这一笔,按在枕头上的指节却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我最后一次听到关于姐姐的消息,是她的死讯。”
薛家元娘自幼长在乡下庄子里,王夫人自是不肯委屈她,锦衣玉食之外,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随她的心意。一来二去,将她养得天真烂漫。
及笄的那天晚上,薛萍儿救了一个重伤跌落院中的少年。非要说的话,这便是往后一切厄运的开头。
少年留下来养伤的这段时间,这对少男少女互生好感,随后便是私定终身。庄子里的忠仆拗不过大小姐,只得往回传了消息,可惜那时京城被重兵围困,那封书信没能抵达王夫人手上。
薛萍儿如愿嫁给了那少年,随他离开栖身十五年的庄子,来到了少年的家乡。
……
世间之事若只有幸福美满一个结局便罢了。
薛姨娘流着眼泪:“什么浓情蜜意都是假的!原来那负心人家中早有妻室,对待姐姐时冷时热像待宠物,姐姐怀孕他也不管不问……”
“负心人的族人不知从何处窥得了双生女的事情,说姐姐是不祥之人,烧死了姐姐。”喉咙里起了一阵恶心,她干呕了几下,险些喘不过气来,却仍强迫自己说下去,“打小跟在姐姐身边的丫鬟宁儿拼了命地逃出来,只来得及把孩子交给了我便咽了气。我却没能护好那孩子,一场风寒把她带走了……”
“姨娘!”沈辞辞赶紧空掌替她拍了拍背,又抓过她颤抖的手,攥地紧紧的,温言哄她,“别说了,别说了。”
“姨娘?”只听翠儿错愕道。
薛姨娘猛地抬起头,咳嗽两声,虚弱地摇摇头:“姨娘没事。”
又自顾自道:“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
沈辞辞见她渐渐平复下来,放了心,站起身:“姨娘肯定饿了,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不着急。”姨娘拉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大约在五个月前,我收到消息,害死姐姐的那个负心人就藏身在云水县县衙。”
“我报仇心切,一力撺掇夫君来此赴任,不想,竟害了他。”至此,薛姨娘泣不成声。
沈辞辞这便明白了,姨娘这是要她把方才的话一字不落地传给叶大人知道,也就郑重地点点头:“姨娘放心。”
午后,鸣琴堂。
叶知县很快便知悉了这些被时光掩埋的内情。他从浩繁的卷宗中抽身,连带看着那日冒犯他的沈辞辞都顺眼许多。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叶徊眉目间难得有几许柔和,示意她坐,“此次你做得不错。”
“谢谢大人。”沈辞辞摇摇头,并不敢居功,“若是姨娘铁了心不说,怕是谁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的曲折。”
叶徊搁下笔,少不得提点她:“那人来头极大,若是真在这间县衙,又隐藏了这些年,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沈辞辞抬起头,瞪大眼睛:“难道是……”
早些时间听了姨娘的一番言辞,她的心中便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如今想来,更像是落到了实处。
“就是你想的那样。”叶知县冷笑,“放眼当今天下,还有哪家人会对双生儿误国一说深信不疑。”
除了失了国的前朝秦家人,不做他想。
如此一来,当年同薛萍儿相好的那位少年的身份就更值得追究了。遑论他在此地还有一定的根基。
叶徊心情极好,他预感自己来到云水县的第一条大鱼已经咬钩了。受到好心情的感染,他蓦地想起此前十一传回的消息。这沈辞辞确是清清白白的本地人无疑,差只差在父不详。她的母亲竟是沈氏清菏。
当今陛下还是晋王时,微服云水县遇见的女子就叫沈清菏。他留心问过十一,这沈氏一生未嫁人,平白多出一个女儿,没少被闲言碎语纠缠。
循着这条线索再往深了查,年月经历等记载果然都对得上。
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姑娘和他居然有这样一层联系……今上子嗣缘淡薄,十二年前夭了一对皇子,至今后宫嫔妃都无所出,一直念叨着想要有个娇娇软软的女儿。
这世间之事说来也真是巧。不过处在他们这样的位置上,巧合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好事,对上这样大的希望,还是谨慎些好。
叶徊不再继续设想,转而看向下首左脚微微跨出去巴不得快些走人的少女:“午膳做的什么?”
辞辞目光躲闪着试探:“得喜楼还未送来。”
叶知县冷哼:“得喜楼若是日日都做得本县的生意,府里还储着你这位厨娘做什么。”
“哦。”辞辞面露委屈,心里其实美滋滋。
谢天谢地!她的差事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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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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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雨水多得叫人心烦。这场雨连着下了两个日夜,阴冷缠绵,洗刷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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