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郎叽里呱啦地开口,她使用一种辞辞听不明白的外邦语言,眼里还伴有惊慌。
“抱歉。”辞辞忙松开手,安安静静地躺回去。
得以脱身的外族女郎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多时,一位耀眼的异域美人掀帘走进来,风风火火地来到她身边,她头顶的步摇冠随走动发出花叶碰撞的清响:“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辞辞愣了愣,惊喜地望着后者:“你会说汉话?”
只听这位眸色特别的美人儿得意道:“我母亲教我的。她说我的汉话比中土的许多人都要好呢!”
受到她的热情感染,辞辞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脸:“你说得真好。”
“谢谢你们救了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眼前的美人儿豪气地挥挥手,而后又笑嘻嘻地补充,“这是母亲前天才教的!”
“你睡了三天三夜,母亲叫医官一定要救活你。你是从中土来的,她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等你身体好了就去看她吧!”美人儿抓着她的手臂恳求,“她见到活蹦乱跳的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哦,好。”辞辞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试探地询问,“恩人的母亲,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母亲是很多年前从中土来的……”
借着清醒时养伤的时间,辞辞大致了解了此地的一些事情。不出所料,这里便是那位玉霜郡主要她投奔的地方。
大漠以西有国名曰依云,脚下这块地方是依云国的王宫,救下她的少女是老依云王膝下最小的公主兰歆儿,公主的母亲来自中土,是宣朝兴隆七年被派往戎国和亲的宗室女。
这位宗室女辗转为老依云王所得,受封为王后。老依云王死后,王后按照惯例嫁给了比她大五岁的继子,也就是现在的依云王。
公主是王后的老来子,一向受到疼宠。
依云的王后是一位前朝的宗室。
因为语言不通,辞辞没能探得更多的线索。伤好后,她立即去向公主的母亲雅柔王后致谢。
暮年的王后殿下恢复了中原的服制,低髻戴玉石冠子,庄重又慈祥地坐在宝座上。她仍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像个随时可亲近的长辈。
辞辞放松地笑了笑。透明的纱帐里香雾袅袅,王后招她近前来,拉着她的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好孩子,你从哪里来?今年几岁了?”
辞辞忙将籍贯与年龄说了。
“云水县。当年送我来时经过那里。”王后的眼睛湿润了,“我记得,这个地方的梨子特别好吃!甜津津的,我口渴的时候连着吃了两个呢……”
不待辞辞反应,她话锋一转收了这层回忆,随意问一句宣朝如今还存不存在。若存,是何人承了国祚?若不存,又是哪家掌了天下?
辞辞打量她的神色,见她面上无悲无喜,道如今故土正值郁氏建立的华朝,高祖定年号为锦初,今年是嘉定十七年,在位之人是开国皇帝的胞弟。
“当今太子是高祖之子,姓郁,名南淮的……”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极尽缠绵,珍而重之地咀嚼这个名字,“没错,是叫郁南淮。”
“郁氏,郁氏……”
王后从记忆里搜寻了片刻,想到之后拍手笑了一回:“好啊!昏君从前总怀疑云州的郁氏兄弟不轨,极尽针对,如今看来,这两位果然是个有魄力的!配得起这万里江山!”
她感慨过,又问起宣朝亡时几位要人的结局。
辞辞被这份难能可贵的豁达打动,搜肠刮肚地同她讲前朝的旧事。其他人的事情她不甚清楚,只挑亲历过的宣太子一案的内情讲了,略提了提南宣小朝廷被阉患把持的闲话。
王后听后摇摇头:“常言道小时看大,我早就看出来了,秦仲安和他那父皇一样,自私冷血是一脉相承,只可怜那位薛姓姑娘……”
接着又点评偏安一隅的南宣:“照你所说,那位聪明勇武的太子殿下已然覆灭戎国,想来小朝廷也是不能长久的。”
辞辞红着脸胡乱附和了一声,刚要说起旁的故事。
一阵迅疾的风吹进来,周身的纱帐上下翻飞,几乎要交缠成一股。
同一时刻,花枝招展的兰歆儿公主几步跨进殿里,径直伏在母亲的膝头,装模作样地埋怨了几句,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王后爱怜地看着女儿,伸手替她除了冠子,抓起篦子梳理她那一头如瀑的秀发。张开的殿门被悄悄合上。
“小姑娘,你知道殷其景么?”这种情形下,她忽然提起这个名字。
辞辞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沉默一阵:“我知道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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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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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阖上时, 趁机抢进来的微风撩拨纱帐。纱帐轻轻蜷,似在回应。一句“我知道”落入耳里,王后正想说什么, 伏膝睡着的公主忽然动了动。
王后顿了顿, 又见下首小娘子神色有异, 划了划眉心,笑着揭过这一节, 谈及故地如今的风俗掌故,又问起小娘子此番的遭遇。
这位雅柔王后既是同胞又有一颗慈悲心肠, 当做倾诉对象再合适不过了。辞辞看着眼前尊长和蔼的眉目, 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略提了提, 顺带表达了自己不久回国的愿望。
所有事情总要回到正轨。她总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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