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遂下山。苏迭执意要请大家吃宵夜,然等我们赶到山下小镇,卖宵夜的也收摊了,好不容易找着一家没打烊的酒楼,没想到是个十分高级的酒楼,除了大堂环境优雅,还有可供住宿的房间,当然,还贵。
正想提议大家再找找看,苏迭干脆地拍了张银票在掌柜面前。
我挪到他身旁,咬牙道:“明知我师姐可能会追来,还选这么个明显的地儿,三少你存心的吗?”
“不会啊,”苏迭疑惑道,“我打算天亮就派人给魏鸢留个信儿,说带你去江南玩玩。”
我呆若木鸡:“啊?”
“放心,”他用扇柄敲敲我的脑袋,脸上是和煦如春风的笑意,“阿花既是我苏家的客人,就算是魏鸢也不敢如何。”
我迟疑道:“可你方才说,你自认不是她的对手。”
“哦,”他耸肩,“那是诓你的。”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扯动嘴角,大刀阔斧走到掌柜的面前,点了五份烧鸡。
酒足饭饱之际,思绪遂有些飘飘然,我话不经大脑地感慨道:“还是有钱好啊,不,还是有钱有势好啊。”
江胡疯狂点头,眼泛泪花地附和道:“嗯!”
之前每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君卿便会神棍附体,冲我苦口婆心教育一番,大概是不能生出如此堕落之想法,人生尚有许多钱不能买到的,势不能搞到的,此时没有听到君卿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他手执酒杯,面色潮红,一双眼似是饱含万千情意凝望苏迭,低声道:“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与三少再对饮一场。”
对饮你奶奶啊对饮!我们几个都是摆设了么?
我由衷生出一种养大的白菜要去拱猪的复杂心情。然而即便再恨铁不成钢也没有什么用,于是淡定起身,去门外缓了口气,又小心地朝远处山林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可疑动静,反倒被离得很近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原来是那位给君卿推了一路轮椅的黑衣侍卫。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转身倒了一杯酒,塞到他手里:“来,不要客气,你家公子请的。”
等再次返回堂中,场面已是一副群魔出动的场景,狼嚎鬼叫,一塌糊涂。
我就近拍了拍一人的肩:“唉,我说……”
这人眼神恍惚地转过头看我,是苏迭身边的那名小少年,但他眼睛对了半天也没有对上我的视线,只一脸兴奋地四顾:“这里真漂亮,这碗真漂亮,这桌子雕花,哇,交颈鸳鸯啊。”说完捂住脸。
我:“……”
那边江胡忽然踢翻椅子跃上桌面,感慨道:“寒郊好天气!”
小少年霍然起立,接道:“劝酒莫辞频!”
两人双双抱拳饮尽。
而君卿,潮红的脸颊更加潮红,已从怀春少男迅速进化到初夜少男。他正认真地将一只空碗摆在面前,从衣襟里摸出四五包药粉,一字排开,我猜测应当是君先生交给他用以防身的毒药,而后便听他口中念念有词:“番木鳖、雷公藤、断肠草、鹤顶红,嗯,苏公子……干!”被我一把打翻酒碗。
苏迭不知何时凑过来,挤进我和君卿之间,顺手将他的轮椅后撤,转向,推走,指着同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黑衣侍卫:“送上楼。”
我指端扣着碗沿,瞄一眼君卿离去的方向,瞧见他周身完好并且也不像是会出什么事的模样,微微放下心来,看着碗中摇荡的酒,心中默默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这位苏家三少看似亲切温和良善,实则诸事冷眼旁观,能如此礼待君卿,绝不会是因为君卿口中那少年时的一场对饮,多半是君先生的缘故,也或许是接了他老爹的命令,不得不陪着客人搞接待,毕竟能救他爹的普天之下约莫只有君先生了。又想到镇口凤凰木上他和江胡的一场戏,这苏家两兄弟之间,比外界传言的更要不简单。
“小阿花来来来,我们来喝个交杯酒。”苏迭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我往后避了避,瞄他一眼:“苏公子,有话直说罢。”
他看看我,摇头晃脑叹息一声:“好好儿的一个豆蔻姑娘,怎得如此不解风情。”
我想把酒碗扣到他头上:“好好儿的一个贵公子,张口就跟人喝交杯酒,没有丁点儿君子之风。”
他哈哈笑了两声,忽地敛起笑意:“既然花花在意这个,那到了江南,我亲自去向君先生提亲如何?”
我呆了一呆,第一反应是他向君先生求娶君卿,想了想不对劲,下一瞬便咻地跳开两米,指着他道:“你你你别乱来啊,朋友夫不可欺,你可不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他一愣:“朋友夫?”
我想了想,确实,他和君卿之间谁是妻还不一定呢,但君卿好歹是桃花林出去的,怎么能在这种事上失了气势呢,但又想到他那一副弱不禁风又贤妻良母的样子……算了,就算床上是妻吧,可对外也绝不能承认,否则君先生的面子往哪搁,怕不是要给一干仇人笑死。
我愁肠百结地思考了半晌,苏迭却忽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轻笑道:“阿花可是有哪个姐妹心仪于我?”
“不不,”我朝他摆摆手,沉吟道,“不是姐妹,是兄弟。”
苏迭摇扇子的动作僵住。
我凑近他,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我这个兄弟,可是比姑娘还要好的,他不仅温柔体贴,还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虽说年纪小吧,但说是半个大师也不为过,将来教育孩子更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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