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窗边,低声道:“谁?”
只听对方也低声道:“奉三公子之命请姑娘去一趟。”
我松一口气,继而猛翻白眼:“三更半夜扰人清梦,你们公子人道不能!”
窗上的影子僵了一僵。
到底还是迅速拾掇一番出了门,瞌睡早被惊走,此时整个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想正好有些话需给苏迭叮咛,有些事也正好可向他咨询一二,比如江胡和那位索尔姑娘,比如他爹和他的大小娘们。
门外站着一黑衣男子,皮相虽比不上当初跟在苏迭身边的白衣小公子,倒也有几分清隽之气。他对我抱拳一礼,神情肃穆,姿势严整,一看就得到过长期良好的训练,在苏迭身边的地位的必定不低。
我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走在前头带路,闻言似是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区区贱名,不足姑娘挂齿。”
我一愣,名字都不给说?
我被引着穿过几重长廊,经过水榭石桥,终于抵达苏迭的庭院,风灯在一檐屋角下摇晃,我望了一眼头顶的匾额,上书:谨园。
苏迭在桌前悠闲喝茶,一副等了我许久的模样。我进屋第一件事便是盯住他握着茶盏的手指,盯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兰花指,不无遗憾地叹口气。
他瞥我一眼,神情冷冷的。我忙干笑一声,暗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在他对面坐下,道:“三少找我有事?”
他将一盏茶放在我面前,嗓音细声细气:“没什么要紧事,想请小阿花回答几个问题。”
我没有想到他会开口说话,刚喝进去的茶水一下子噎住。
苏迭眉毛竖起,声音又尖又细:“敢喷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掐一把自己的大腿,万般艰难地将茶水咽下。
“你问、问吧……”我抖着声说。
他神情略略缓和,道:“你和阿卿都说这药无解,可当真?”
我偷看他的神色,斟酌道:“其实吧……”
他打断我:“你只说是与不是。”
我一脸纠结:“是,也不是……”说完感到一阵杀气扑面,忙跳起来摆手道,“你别急啊,我的意思是……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就算真的无解,明天给君先生看看兴许就有解了呢?”
他冷冷看我:“若当真无解,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抱住一根梁柱,大有往上爬的架势,嘴里却道:“别开玩笑了三少,你三更半夜叫我过来,总不会是为了杀我吧?”
“有何不可?”他闲闲喝一口茶,“这里是苏家,杀了你我有千百种方法毁尸灭迹。”
我呵呵笑一声,爬回凳子上坐下,凑到他跟前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府上的人得知你身体异常,你放心,我原本也打算来跟你招呼一声的。”
苏迭执杯的手一顿,抬眼看我。
我难得严肃道:“你记着,明日不管君先生问你什么,千万不能开口,到时候我会告诉他你是误食了林子里的毒果子,中了毒了。”
他狐疑道:“为何?”
“这个你就别管了,一两句说不清楚,”我不耐地摆摆手,正经道,“记住我的话就行,不能开口,不能走路,要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然呢?”
我想象了一下最坏的结果,道:“不然你就得跟我们回桃花林了,我可不是骗你,没个两年三年你是逃脱不了的。”
他迷茫得不行:“这又是为何?”
“你看,都说一两句说不清楚了。”我摊手道。
他定定瞧着我,良久,冷声道:“那我又为何要信你?”
我瞪大眼睛,吸一口气:“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欠得慌?”我指指他,“你找我来不就是要我坦白吗,我坦白了你又不肯信,你是玩我呢还是玩你自己呢?”
苏迭斜睨着我,竟也没有生气,只低头给自己倒茶,并不答话。只是嘴角忽地露出一抹冷笑。
我一下子噎住,脑中想起师姐的话。说到底是我有错在先,师姐虽为我赖了这笔账,但江湖儿女嘛,敢作敢当,说声对不起又有什么难的,反正说完这次还有下次,知错是一回事,改不改是另一回事……
我干笑两声,语气放得缓缓地:“其实我师姐临走前训过我了,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你还替我给君卿送礼物,合该要谢谢你的,我师父说,用胁迫的手段逼人就范是不对的,真是对不起。”
他怔了一下,随即执起茶杯:“哦?这我可不敢当,只要往后你离我远一点,我倒是要谢谢你了。”
我继续呵呵干笑:“别这么不给面子,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苏迭眼风扫过来,冷哼一声:“你师姐训了你你便来同我道歉,你倒是听她的话,我以为你有多不知天高地厚呢。”
“说起来——”他眼中透出戏谑之色,但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就被我打断——
“说起来,”我朝他跟前凑了凑,兴致勃勃道,“方才送你回来那姑娘,哦,是叫索尔吧?看样子你跟她关系不好哇,她干嘛要上赶着送你回房?你的丫鬟们都去哪里了?”
说完抬眼一看,苏迭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把扇子,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把扇子,都不嫌重的吗?
只见他摇摇扇子,淡淡道:“我没有丫鬟,”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从不放女人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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