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拍一把椅子扶手。
他娘的江胡那个大老粗哪里配得上人家!
许是瞧见我睁了眼,索尔方才施施然道:“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我回想这跌宕起伏的一夜,纠结一番,支吾道:“还,还行……”
索尔淡淡道:“我家公子听闻府上昨夜似闯入了不明宵小,忧心扰了姑娘休息,特地派我来问一声。”
“你家公子?”我眼睛一亮,凑近她小声道,“是苏煜吗?”
索尔不动声色地瞧着我,半晌,答道:“是。”
我嘿嘿笑了两声,摆手道:“没有,没有扰到我,我最多就是有些水土不服吧……”
“如此便好,”索尔点点头,“请姑娘随我来吧。”
我“哦”一声,见她干脆地转身欲走,急忙叫住她,犹豫道:“那什么,你能帮我个忙吗?”
索尔回头疑惑地望着我。
我抬手指了指树下的六角椅:“你能帮忙给搬回屋里面么?我可能搬不动。”
索尔看着我,不说话。良久,微眯了眼睛,冷冷道:“搬不动?”
我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竟忽然迸发出一丝杀气,让我好一个惊吓,不觉后退两步,然而我说的确是实话,此刻浑身发软提不起劲儿,兴许走路都成问题,于是硬着头皮讪讪道:“嗯……”
索尔瞧着我,蓦地牵动嘴角,绽出一个笑来。我尚被她稍纵即逝的笑容吸引了目光,等听见耳畔猛然一声炸响,惊得后跳三丈远,定睛再看,那把好好的六角椅已给劈成了一堆废柴。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那堆废柴原本该是我的下场,半晌,颤颤挤出一句:“好、好内力……”
索尔瞥我一眼,道:“姑娘随我来吧。”
我亦步亦趋跟着她,在苏府弯弯绕绕的回廊里拐来拐去,心有余悸之余,怯怯瞪一眼前方背影,委屈地想:不就是让帮忙搬一下椅子嘛,不帮就不帮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嘛……
又想到离开云麓这么久,许是上天为弥补我前十五年不曾交予异性友人的遗憾,导致我遇见的皆是男子,还都不怎么正常,好不容易遇见个女子,结果也都不怎么正常,甚至比男子还要凶残。
我真是好生惆怅。
此时未曾料想到,很快我便会认识一个正正经经的闺门女子,论其出身,是比君卿还要尊贵几分的。
大厅里一干人似已等候多时,没有见到苏迭,倒是瞧见江胡眼底发青,精神萎靡,想来昨夜怕也是惆怅难眠,只是见到索尔进门时,却是目中一亮,猛地站起身,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可不等他磕磕绊绊地开口,索尔已径自对君先生躬身道:“今日便劳烦先生了。”说完看也未看我们一眼,又倏忽消失在了门外。
我瞧着江胡如霜打了的茄子般颓唐坐下,拿筷子夹了一块肉饼放在碗里,戳一戳身旁的君卿,小声道:“你觉不觉得,这姑娘很是特别?”
君卿迷惑道:“哪个姑娘?”
我道:“刚刚那个索尔姑娘啊。”
君卿愣了愣,道:“谁?”
我默默看着他,半晌,咬牙:“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你的苏三少?”
君卿侧头飞快瞟我一眼,再低头便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我不禁同情地为君先生夹了一筷子青菜,踌躇了一会儿,道:“您老要不要考虑续个弦?”
君先生瞪眼:“你这丫头再胡说八道我缝了你的嘴!”
我悻悻低头,拿筷子戳碗中的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吃过早饭,君先生要去给苏家家主试药,我们三人都积极表示随行。君卿是因为惦记着苏迭,江胡是因为惦记着索尔,而我则纯属好奇,毕竟至今未曾目睹过传言中那位真正的苏家家主,苏剑知,而听闻苏大少苏煜近日时常陪侍在他爹身侧,便也可顺道见一见这位差点要了我和君卿小命的人。
显然君先生对苏府已是熟门熟路,没有仆人丫鬟指引,他也十分娴熟地带领我们沿回廊前行,一路上步履消遣。
廊外晨光铺在碧绿的荷塘上,波光粼粼,煞是动人,只是原本该秀丽清逸的美景,生生被火红的莲吞去几分灵气。传言中红莲业火,可消去三生罪孽,因而无论怎么看,这一池碧潭红莲,都难以令人产生美好之感,倒显出几分阴森鬼魅来。
索尔说这是苏家大夫人种的,我不禁问道:“苏家的大夫人,是什么人?”
君先生愣了愣,皱眉做回忆状,倒是江胡不愧是资深情报分子,不假思索道:“要说这位夫人本身,倒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大约是她早年的身份。”
我抬头看他,问:“什么身份?”
“这位夫人早年是跟着苏家唯一的小姐,也就是苏剑知的妹妹,苏夜来,她是苏夜来的贴身侍女,二人虽是主仆,其实情同姐妹,苏剑知大约是为了缅怀妹妹,便娶了她为妻,还给了正夫人的位子。”
我更加疑惑了:“苏夜来,又是谁?”只怪当初从君卿那里打听苏家时,他眼中的苏家只有苏迭,至于其他人,只当没有。
这时,君先生大约被苏夜来这个名字触动了回忆,对我们娓娓道来:“你们这些小娃娃怕是不知晓的,当年江湖上出过两个人中之龙,一个是倾城门少门主慕星楼,另一个便是如今的家主苏剑知,更为难得的是,这二人是自幼相识,及至少年各承家业,情意可是比知己好友还要深上几分的,因而世人提到慕星楼,便不会落下苏剑知,” 君先生说到这里,却忽地顿住,摇头叹一口气,“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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