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忽地雪亮,我霍然睁眼,懊悔地想,我怎么能漏掉了这个人呢?我先入为主地以为那根绳子上只有两只蚂蚱,但如果……是三只呢?
然而不论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我都顾不得了,我只知道,小白此刻十分危险。
我毫不犹豫收剑掉头,风一般向小白掠去。
凌厉的剑光惊电似的横空划过,落在小白身侧的一瞬,漫天银光也同时洒下来,我将内力注入剑身,反手抛出,枕星剑化为一道闪电四处回翔,护住我和小白周身。
也是在这一刻,我忽然感觉到,就像绮望一样,这把剑从一开始便接纳了我,仿佛彼此能够感应到一般,剑随心动,亲切而自然,宛如相识已久,宛如温柔的守护。
这是枕星剑,是我父亲的剑。
我的眼底忽地涌起一股热意。
是巧合?还是我的错觉?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一瞬的恍惚后,耳中忽听见“铛”一声,似是剑身撞上某个冷硬之物,将其弹了回去,借着昏暗光线,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形状,还没判断出来是什么玩意儿,小白的声音在耳边乍响:“判官笔!”
阴阳判官笔,一头为阴阳爪,一头为笔刺,左右各附半月形弯刀,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武器,只有一人会使用的武器。
无常。
意识到不是了懿方丈,我紧绷的心弦松了一分,但随即又重新绷紧。
只听说这位昔年长老武功极高,没想到竟他奶奶这么的高,今晚若不是有枕星剑,我和小白简直就是两根绿油油的韭菜一割就断。
但话说回来,我那个疯子外公到底怎么改的武器,没听说过判官笔还能被当做血滴子一样抛来划去,脚下的黑衣影卫就是被这么无声而迅速地划破咽喉……这简直不合常理!
被枕星剑打出去的判官笔消失在黑暗里,我和小白几乎全副心神都落在那看不见的暗处,柳二无声出现,护在我身前,一向石头般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冷峻神色,也不知是在沉默地谴责我冒然出头,还是这次的对手连他也不得不严肃对待。
能让雪域影卫色变的,那必是会丢性命的事。
心头一片冰冷,这是我身为教主的失误,是我轻率行事的后果,倘若今夜身边这些人有一人出了事……
我抿紧嘴唇,思考要不要派人回去通知二师叔,可又想到若是当真打不过,等二师叔赶来怕也是晚了,如此一来便只有……
目光落在那一车木箱上,拉车的马已被影卫当先斩杀,我暗暗咬牙,就算杀不了人,至少也得把这批东西带走。
这么想着,余光里师姐身形忽地一动,我悚然一惊,忙抬眼看去,苏剑知不知怎地竟然挣脱了挟制,朝向方才那判官笔消失的黑暗里掠去。
我的目光陡然一凝,这他娘是要跑了!
电光火石间,我心念电转,追上去就意味着要同时对付他和无常,这两只蚂蚱联手我们不一定有胜算,不追倒是能拿走这批藏书秘籍,但这两蚂蚱……
事后回想,我到底是不够阅历丰富,不够心理阴暗,那短暂的一刻完全没想到若是没有了傍身之物,苏剑知要如何自处,也没有仔细揣测这两只蚂蚱的利益关系——当无常意识到雪域山庄的人已经出现,他还会不会放任苏剑知这个明靶子在青天白日下活蹦乱跳?
于他而言,比起向了懿方丈邀功,隐瞒身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因此,当听见那一道带着惊疑的惨呼声时,我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种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感受来。
师姐和徐蔷薇将人从草丛里拖出来,苏剑知脖颈上那道被划破的小伤口变成了大伤口,从左侧直直贯穿到右侧——判官笔的弯刀割破了他的喉管。
草丛深处,杳无声息。片刻间夺走几十条性命的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我扭头看小白,他沉默地望着黑暗中高耸矗立的龙虎山,衣摆上染满血迹。
在苏剑知面前蹲下,我扒拉着观察他喉间的伤口,徐蔷薇瞪着眼问:“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想饶他一命?”
我摇摇头:“没有啊,方才那些话都是骗他的,”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已经快死了。”
所以也用不着骗了,这个人彻底没了用处。
可不知为何,我的手指仍然紧紧用力,按住他的咽喉,另一手里的枕星剑硌着我的掌心。我想若是君先生在此,说不定还能救回他半条命,起码,能让他开口说最后几句话。
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他,我还有好多问题要得到答案。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父母?”
不假思索地,嘴巴快过脑子,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连自己也愣了一愣。
手掌下的人呼呼喘着气,脸色肉眼可见地一分分惨白下去,眼神涣散却又急切地盯着我,这才是死到临头的人的表情,恐惧、挣扎、求救的表情。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因为你需要名声,需要势力?”
我自顾自地发问,他却已不能说出半个字。
“所有人都喜欢慕星楼是不是?连你的妹妹也爱他是不是?他代表着光明,你却是阴沟里的老鼠,你嫉妒他是不是?”
“还是你没想到他对华婴是认真的?你没想到灭了魔教会让你的好兄弟活不下去?”
“还是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利用华婴毁了他?你知道杀了我娘我爹他必定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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