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池在水似乎还不放心,抄起遥控器猛猛按了几下,于是空调也在这片黑暗中嗡嗡嗡地工作起来了。因而寂静的夜里好像被加上了些噪点,一下子喧嚣起来了。
当然,更喧嚣的另有它处。
池在水吊在半空中上上下下的一颗心直到叶星河睡着才放下来。池在水怕半夜有什么动静自己响应不及时,便打开了自己这一侧床头的灯,叫它在昏暗中亮着,多少留出几分光来。
然而身旁的人绵长的,轻微的呼吸声对池在水似乎并不能起到安抚的作用,池在水脑子里大概比空调里转动的机器更喧嚣。
方才在咖啡厅里同殷锦对峙,池在水表面上不落下风,实际上心里的那条防线早叫殷锦一句话击碎了。
谁对她的伤害更大呢?这是殷锦情急下抛出的问题。
谁对她的伤害更大呢?池在水心里似乎也有了答案。
大半年的时间在回忆里似乎只有一瞬,池在水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把同叶星河相识之后的所有记忆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出来,再把所有得失相加。得出来的结论却叫她瞠目结舌。
所有策划方案被池在水归于对最开始自己所做错事的弥补,而后的头脑发热又连累叶星河矮片场吃瘪。好似她是个灾星一样。
池在水一向自视甚高,觉得只要自己想做,天底下也没有摆不平的事,个中差别也不过耗费时间精力的长短。此时冷不丁地得出这么个结论,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所以到底谁对她造成的伤害更大呢,自己的爱是披着皮的剑吗?池在水一时间陷入迷茫。
室内的温度逐渐升上来了,池在水不得不找出件短袖换上,把窗帘拉开一个角,靠着冰凉的窗子透气。
皎洁的月光从这缝隙里透进来,淋在池在水身上,也淋在叶星河身上。月光是亘久不变的,然而月光下的两个人,竟然是全都病了。
池在水自己是不常生病的,因而也当真缺少些照顾病人的经验,只想着怕叶星河觉得冷,便把空调温度调得高极了。热风呼呼地吹着,俨然在寒流之下吹出出一隅灼热的夏日来了。
于是就连叶星河也被热醒了。
叶星河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药之后蒙着被子睡了一会儿发发汗,便也好得差不多了。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人有些恍惚,想着明明睡着之前还觉得屋子里有些冷,怎么再一睁眼屋子里这么热了。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黏得很,好像被一层汗裹住了似的。
叶星河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摸自己的手机,头一偏便看到池在水抱着腿坐在床上,被刻意调低亮度的手机的光照在她脸上,依稀能映出池在水满脸的倦容。另一侧的床头灯上微弱的光也映过来,在黑暗中穿透池在水身上穿的白色t恤,明暗交替间人的身影被勾勒出来,同宽大的t恤对比起来,倒显得池在水身形有几分单薄。
恍惚间叶星河看见池在水耳朵上挂着银白色的耳机,即便它随着昏黑的环境一并暗沉。然而那耳机却又好像丝毫没有隔音效果一样,这边叶星河才有点窸窣的动静,那边池在水便一刻不停地把头偏过来了。
瞧见是叶星河醒了,池在水赶忙把手上的矿泉水瓶子放到床头柜上,顾不上塑料水瓶同柜顶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响,只顾得上伸出手来探她额头的温度。就连手机也被她随手丢在床上,人一动,那小小的黑色铁方块便被移动的被子掩埋了。
“不烧了。”池在水一只手摸摸叶星河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如此循环往复好几次,才长舒一口气得出这么个结论。
只是话音未落便看见叶星河稍有些干涸的嘴唇,又忙不迭地把身子探到床外面去,从地上抽出一瓶水来拧开递了过去,再抽过枕头垫在要坐起来的叶星河腰后。
而倘若叶星河这会儿探出头去看,就能看到池在水那一侧床边的地上歪歪斜斜摆着一箱喝了大半的矿泉水,空掉的矿泉水瓶子却被整整齐齐码在墙角。
叶星河先是喝一口,而后才看了看瓶身的标签,问道:“酒店用的不是这个牌子的吧。”
“嗯,”池在水点点头,“又热又干,刚才我用外卖点了一箱送上来。”
叶星河闻言只觉得好笑,原来池在水也能觉察出来房间里温度过高。于是便说:“那关掉。”
“啊?”池在水晃了下神,脸上透出些不解来,“你不冷吗?”
叶星河一口水才咽下一半,听到池在水的话后顿了下,直到略带些凉意的液体在她喉咙间被捂热,而后才说:“我好了。”
“好。”池在水很快应道。
即便池在水前一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然而一直清醒到这会儿,脑子难免也迟缓起来。因而她也不愿意多想,说完便伸出手在床上到处摸索起来。只不过遥控器没找到,倒先把她自己的手机摸出来了。
叶星河抓过被池在水再一次顺手丢下的手机,这才得空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快走到六点,想必这会儿外面天也快亮了。
只是呆在这房间里是看不到室外的境况的,窗帘显然是被人认真整理过,把一整扇窗户遮的严严实实,竟是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池在水也把遥控器摸出来了,随着“滴”的一声空调扇叶合上,转了一晚上的空调总算得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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