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君王登基之日大赦天下,除却十恶不赦之罪犯,旁的刑徒隶臣诸人皆已欢喜归家。
是以,这一趟修路朝廷只发征召令,并不强制点名要求何人必须前往——但嬴政自信,在每日30钱的利诱下,朝廷很快便能征足人手。
果然,这道诏令传到各地的当日,郡县衙门便挤满了自愿前来报名的踊跃庶民。
楚国故地淮南,六县县衙前,也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县中数名狱卒与守备军正在人群中穿梭着整队,并声嘶竭力地大声喊着,
“二三子,速速以先来后到之规排队!速速以先来后到之规排队!胡乱插队者不许报名”
这般来回吼了数百遭仍是无用,想抢先报名的百姓们,叽叽喳喳拼命挤作乌泱泱一团,大伙都生怕名额报满了——旁的郡县也在征募哩!
无奈之下,县令只得让县尉取来军中大鼓,并传壮士前来咚咚咚敲得震天响,大鼓声迅速盖过了人群的喧哗声,又带着些征伐的杀气,总算让百姓们停下喧哗和挤压,一个个老老实实朝县令望去。
六县县令悄悄大松一口气,这才整了整衣冠抬手让壮士停止敲击,站出来拼尽全力大吼道,
“本官即刻命人着手登记名册,但若再有衙前喧闹及插队者,本官定会当场取消此人报名资格,二三子若安静排队,本官定为尔等争取到修路之机!”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急道,“县令大人,请您快些开始吧,莫让滂县与华县抢先呀!”
“是啊,还请县令大人早些登记我等名册递交上去,我等恨不得立刻出发为朝廷修路修渠啊!”
县令摆摆手,待守备军搬来几张桌椅摆好后,便与几名文吏各执执笔坐下,大声道,“本官再重申一回,只有安静排队不破坏规矩者,方可前往各地修路,再有喧哗乱晃者”
他话还没说完,又有一名挤在前面的中年男子,指着他身后的中年妇人,故意用县令听得到的嗓门嘀咕道,
“这修路修渠乃是力气活,朝廷既包三餐饭食,又每日发30钱,我等男子自不会辜负陛下厚恩,必会竭尽全力助朝廷尽早修好噫,无甚力气之妇人,何必来往男子身前凑热闹,想着占我等与朝廷之利?”
县令蹙着眉尚未开口,中年妇人便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叉腰中气十足怒吼道,“老娘占你这泼皮之利?你何不溺以自照?!陛下对我等有粮食换麦秆之大恩,我等岂可狼心狗肺占朝廷之利?呸,好教你这泼皮知晓,老娘乃家中力气最大者!”
她这话一出,队伍中旁的女子亦大声力挺道,“就是!我等乃知恩图报之人,正因不想占朝廷之利,这才劝住家中良人与半大小子,亲自前来报名为朝廷效力,你等真是狗眼看人低”
“是啊,若是楚王征人修路,我必打发家中痨鬼前去”
那中年男子见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泼辣,不由气得面红耳臊,也跟着放开嗓门大吼道,“你这村野泼妇,何人娶你真乃倒霉十代也”
狱卒大喊着“噤声”冲上前,想将二人一并驱逐,哪知对方跪地哀嚎死活不肯走,那妇人更涕泪横流喊冤个不停,并一再强调自己力气很大,修路能完成得又快又好,而旁的百姓又在一旁帮腔的帮腔,指责的指责,现场再次乱成一团。
县令取笔蘸好墨,无奈看着这一幕,心头暗暗叫苦不迭,若换成老秦人,早在长官下达第一便规则命令之时,便已静悄悄排好队,何至于这般三番五次不肯听令行事,还敢当着他的面打起来?
但话又说回来,他来此地数月间,倒从未与胆大泼辣的楚民起过冲突——楚民们往日是极谨遵本分的。
今日他们这般疯狂之态,他亦是头一回见,眼下,人人皆在胡乱推攘吵闹,他总不能将众人全赶回去,各郡县皆有最低名额指标的。
这时,他右侧年长的文吏眼珠一转,悄悄倾身如此这般耳语一番,县令面上登有喜色一闪而过,继而,他又重新恢复严肃神色,起身大喝道,
“来人!将县中磨盘抬三个来,凡依本官之令排队者,皆可上前一试;凡能以一人之力搬起石磨者,无论男女,皆可当场录用!再有喧哗及插队者,叉出去!”
文吏说得对,既然朝廷诏令并未点明要征男丁,再结合如今男女孩童皆可上公学之现状,说明陛下根本不在意前去修路的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只须对方身体能承受劳动强度便可。
如此一来,管他男子女子,他只需为陛下挑选力气大者,便绝不会出错。
很快,壮士就把单个一百来斤的磨盘,抱来三个放在地上,人群立刻齐刷刷朝它望来。
县令满意地重新坐下举起笔,说了声“依次上前抱磨盘,不排队者不可抱”,在狱卒与守备军的传话下,人群才迅速安静了下来。
既然是以力气选拔修路之人,这下大伙就不担心了,至少在许多男子看来,排在他们前面的女子未必有几个抱得动磨盘——徒手抱一百斤之物,可比肩挑重多了。
而方才起争执的中年男女,虽然被允许留了下来,却因违反规则,被狱卒带到两支队伍的最后方排队,一时两人都恨不得将对方撕来活吞了,但终究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与对方吵嚷。
这时,中年男子悄悄瞄了瞄他前面的人,见对方面上有刺字,不由眼珠一转,扯了扯对方泛白的粗布衣袖,“好心”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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