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沉默地站着,像是一个真正的座椅和玩偶,太阳慢慢下坠,夕阳透过漂亮的玻璃花窗洒进来,照出五颜六色绚丽的光影,门大敞着,金色的阳光斜斜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变半身体彻底打入了阴影里。
过了好一会,他抱起她,走向了那道金色的大门,外面是无尽的斜阳,灰尘在阳光下浮动,像是一道圣光。
他在小花园阳光最好的地方坐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这个漂亮的世界,看近处振翅飞过的蝴蝶。
女孩看了好一会,终于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接着,她像是被自己的哭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收起声音,男孩低头看了她一眼,将扣住她下巴的手松开,转而捂住了她的耳朵。
耳边的哭声变小,绘梨只感觉到耳朵上的手很热,很温暖。
她哭了好久好久,后面的男孩一动也不动,没有安慰,也没有安抚,只是沉默地捂着她的耳朵。
一直到哭累了,哭不下去了,感觉全身力气消失,眼泪都要流光了的时候,她才停下来,满脸困倦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阿阵。”
她小声问:“还有、还有谁?”
“死的人不多,小姐。”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淡漠,就好像那些死去的人不值得一提。
“哦……”她看看他的绿眼睛,不敢再问下去,而是像只缩头乌龟一样抱紧他的脖子,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
男孩一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擦拭起眼泪来。
在太阳彻底坠落之前,他们被接回了家,绘梨坐在阿阵的臂弯里,一个一个看过去,数着人头,今天的晚餐叫的是外送,她看了好一会,没敢问爸爸去哪里了。
二哥的脸上没有往常那样轻浮的笑容,三哥哥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现在面色苍白地喝着酒,显得有点惊魂未定,大哥面色阴沉地切割着牛肉,用一种杀人的神情。
今天的晚餐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座大房子从来没有这么寂静过。
哥哥们上二楼的书房谈事情,绘梨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我的宝贝。”
大哥把她抱起来亲了亲,接着像是想送她出去,但二哥抬了抬手:“父亲从来不拦着她进书房。”
大哥皱了皱眉,然后把她放到了一边的单人椅上,接着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阿阵:“好吧,我是说好吧,我亲爱的妹妹当然有权利坐在这里,但是你。”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一只盛怒的狮子,示意男孩出去。
男孩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是父亲挑选的人,弗洛德。”二哥帮他说话。
“我管他是谁!哪怕是我们的妹夫也没门!更何况他还是个混血的杂毛……”
男孩看了他一眼,平静地离开了。
“你该改改你的脾气了,弗洛德。”二哥叹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高背椅上没人落座,哥哥们各自找了地方,绘梨把脸趴在单人椅的扶手上,听着他们讲话,好半天才把事情理清楚。
有人趁着婚礼的时候进来捣乱,爸爸身上中了枪,但现在伤势已经稳定下来。
经过一个下午,家里已经揪出了内鬼,现在要做的就是惩戒叛徒,以及以血还血。
她今天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强撑着精神听到这里,知道了爸爸没事的消息,只感觉松了口气,失去了最后一点点力气。
妹妹蜷缩在单人椅上睡着了。
二哥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人把她抱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绘梨都是在报纸上听说的。
大哥杀了敌对家族的长子,让人知道卢西安诺家族的尊严不容挑衅,有人想要去医院刺杀父亲,但那边守备森严,他们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于是周围的几座城市都乱了起来,警察很快加入其中,呼吁几大家族停手。
“黑、手、党……混战。”
她慢吞吞念着报纸上的标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阵,原来我们家是黑手党吗?”
“是的。”
他的头发变长了一点,给她削着苹果,好像这件事情没什么值得惊讶。
这让她不满极了,感觉自己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显得很丢人。她抿抿唇,垂眸看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鼓起脸:“他们真讨厌,为什么要把死人的场景拍下来登报呢?”
“那是家里的媒体,小姐。”
他把她手里的报纸抽走,换成了小苹果。
“弗洛德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别人,即使教父不在,卢西安诺依旧如同往日一样不可撼动。”
“哦……”
但是怎么可能呢。她啃着小苹果,走到窗户面前,说:“自从爸爸不在,家里就变得不一样了,我也每天都好不安,阿阵,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探望爸爸?”
爸爸是那样高大、可靠,像是一座巍峨的,永不倾塌的大山,他不在,就好像这座房子一下子被抽走了骨头,让人惴惴不安。
大哥实在是不太像爸爸。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六次发火了。
家里的人里面,他骂的最多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其次就是阿阵。
绘梨有的时候会忍不住帮阿阵说话,但她这样完全是在火上浇油,好像反而让大哥更加生气了。
“噢我的甜心,我真该好好物色一下,帮你换一双更好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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