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子,安德山正好走过来。刘嫖问他:“今天可有一对母女过来送花?”
安德山就是想说这件事来着,他回答:“是。那篮子花,奴才怕它们晌午热蔫了,所以放在了阴凉的地方。”
“拿进来吧,还有外头的罐子和木盘子,我要拿来摆。”刘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给她们钱了吗?”
安德山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禀公主,她们只要了二十枚铜子。走前还跟奴才解释,说这花是从高处摘下来的,过来也是搭了驴车,所以贵了些。”
刘嫖轻声笑了一下,嘀咕了一下道:“是个有眼色又知进退的人。明天派人去东市的饭馆说一声,叫那里的小二知会她们母女,若是她们再卖鲜花可以送到我这边来。”
王娡,汉武帝的老妈!
傍晚王娡带着金俗搭着驴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自己的家。下了车后,王娡交给车夫一个铜子道:“张大叔,您一路辛苦了。”
张大叔推脱不得将那钱宝贝的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往那土房子处看了看叹了一口气道:“你家不曾点灯,金王孙这小子是不是又喝酒去了。”
王娡嘴角的笑意淡了三分,她伸手摸了摸金俗的小揪揪说道:“我们母女就先回去了。张大叔若是顺路的话麻烦去我娘家只会一声,明天叫我母亲来这一趟。”
张大叔答应着,往驴身上抽了一鞭子,那驴车晃晃悠悠的往西边走了。
进了门后,王娡小心的拿火折子将油灯点亮,她也不敢用太多的油,就稍微在灯芯上浇了一小点。
金俗在一旁啃着一个大饼,乖巧的坐在王娡身旁看着她一个铜板又一个铜板的从怀里的粗布小包里拿出来放在案桌上。
“阿娘,我们这个月是不是又有细细的米粥吃了啊。”她小声问道。
王娡嗯了一声摸了摸金俗的脑袋。粮食经过一冬的消耗早就见了底,幸好她有种的菜,还有从山上摘到的花可以换些银钱买粮食。
“阿娘,晚上你还没有吃饭。”金俗说着把嘴边的大饼递到王娡的嘴边。
“乖孩子,阿娘不饿。再说了,今早还有剩的半碗粟米粥和小咸菜,一会阿娘就去吃。你乖,吃完去睡好不好?”王娡轻声哄她。
“好。”金俗乖乖答应着,一边咬着大饼一边嘟囔着,“阿娘,过几天我再去卖花,这样我们就有好多好多粥喝了。”
王娡眼角有些湿润,然后将桌上三分之一的铜钱包起来,塞在金俗里衣的暗口袋里。金俗做贼似的盯着外面,直到王娡把钱放好给她整理了一番衣服才松懈。
晚上,昏黄的灯光下,金俗已经睡着了。王娡则是守着仅剩的火光,缝补一下今早被树枝划破的衣服。就在这时院子的栅栏突然发出声响,王娡心下一惊,然后就听见金王孙醉醉醺醺骂骂咧咧的话了。
“听说你今天进城了?”金王孙推门进来,歪七扭八的坐在一旁。
王娡没有应答,而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你又去找里长的儿子喝酒了?”
金王孙冷哼一声的问:“今天赚到钱了吗?”
“你不要再去找他喝酒了,每次都是你付账。家里的几亩土地都要荒废了,若不是我种些菜,我娘家帮衬,咱家连米汤都没了。”王娡压低了声音的劝他。
金王孙重重的拍了拍案桌,“你懂什么?当年在齐国,我家也算是个富户,名下田产百亩,还有一点生意。现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是再过两年,我一定能东山再起。”
往年王娡听这话倒还能信他几分,但是现在她也只是略带嘲讽的笑了笑。
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再者金王孙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眼光不行脾气也一年比一年差,除了一帮狐朋狗友的话是谁的劝也不听。当年在齐国他们家也不过是祖辈传下来的基业。可是五六年前齐国地震,他们家损失惨重,只好变卖了所有家产到这边来。可惜没过几年安生日子,那些家产也都被他折腾了个精光。
“我问你的话呢,家里的钱在哪?”金王孙暴躁的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桌子。
王娡生怕他吵醒了金俗,所以将小袋子拿出来。启料金王孙将整个小袋子都抢了过来。“你暂且留一些做家用吧,我们母女总要吃饭。”她低声哀求。
金王孙一把将她推到一边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做的什么勾当。你一个女人凭什么赚这些钱。要不是我家落魄了,我定要将你这个娼妇还有这个赔钱货扔掉!”他这般说着,拿着钱又走了出去。
王娡瘫坐在地上,心死一般的笑了。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她想她不能这般下去了。她才十八岁,不能将这一辈子蹉跎在这种没用的男人身上。
“阿娘。”这时金俗从床榻上下来,她光着脚走到王娡身边,“爹是不是又打你了。”
王娡重重的将金俗搂在怀里,“阿俗,若是哪天娘亲不见了,你乖乖在外祖母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金俗抿了抿嘴唇,“好。我会乖乖听话的。”
王娡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往年她母亲在她面前提起昔日前呼后拥富丽堂皇日子的时候,她心里总是觉得那样的日子离她很远。可是今天到馆陶长公主府去看过之后她心里却不免有些触动。那里的人就算是伺候人的下人也比她穿着打扮要体面。真论起来,她这个落魄的贵族之后却只能抱着所谓的礼数食不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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